窗外的天刚擦黑,尚书府的庭院里却静得不像样,连平日里最闹腾的锦鲤都沉在水底不露头。
眼角余光瞥见前院仆妇们踮着脚朝正厅张望,手里还攥着没扫干净的落叶,像群受惊的麻雀。
"小姐,老爷让您即刻去正厅。"贴身丫鬟青禾的声音发颤,我回头时正看见她盯着自己绞成麻花的手帕,指节泛白。
正厅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明黄的一角布料,像极了去年宫宴上皇后娘娘凤袍的颜色。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手里的桃花酥"啪嗒"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温大人接旨——"尖细的嗓音像淬了冰的银针,扎得我耳膜生疼。我隔着雕花窗棂往里瞧,爹跪在冰凉的青砖地上,脊梁弯得像张拉满的弓。传旨太监展开圣旨,金粉小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尚书温庭之教女无方,着将其嫡长女温见微,赐婚东市鱼贩萧璟为妻。钦此。"
最后那个"钦此"像把重锤,砸得我浑身发冷。鱼贩?萧璟?东市那个卖鱼的?我踉跄着后退半步,指甲掐进屏风木头里,留下几道深深的月牙痕。青禾伸手想扶我,却被我甩开机灵地躲到廊柱后。
"温大人,接旨吧。"太监皮笑肉不笑地把圣旨塞到爹手里,那声音里的轻蔑像针一样扎人。我看见爹接旨的手在抖,可脊梁却直了些,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
等到那太监扭着腰走了,我才推门进去。爹背对着我,站在那幅"万里江山图"下面,背影佝偻得像瞬间老了十岁。宣纸上的江山在烛火里明明灭灭,和我们父女俩的处境一样可笑。
"爹,"我声音稳得不像话,连自己都吃了一惊,"鱼贩萧璟是怎么回事?"
他转过身,眼底布满血丝,平日里总是精光四射的眸子此刻灰蒙蒙一片。"见微,爹对不住你。"爹伸手想碰我的脸颊,我却下意识侧头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然后慢慢垂下去,"爹在朝堂上站错了队,圣上需得找个人做筏子。"
"所以女儿就是那个筏子?"我看着案上的圣旨金光刺目,突然很想笑。二十三年锦衣玉食,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后落得个"教女无方"的罪名,被打包送给卖鱼的做老婆。
"圣上的意思,是给你寻个安稳去处。"爹避开我的眼睛,转身从柜子里掏出个紫檀木匣,"这是五千两银票,你拿着。萧璟虽是市井之人,看着倒也本分..."
"本分?"我冷笑出声,"爹可知东市的鱼腥味能飘三条街?可知市井泼皮如何调戏良家妇女?可知女儿嫁过去后,京中所有世家会如何耻笑我们温家?"
爹猛地转过身,脖子上青筋暴起:"那你要爹如何?抗旨不成?让整个温家给你陪葬吗?!"
我看着他狰狞的脸,突然就明白了。在他心里,权位永远比女儿重要。指尖冰凉,我接过那个沉重的木匣,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听见他在身后低低地说:"见微,委屈你了。等风头过去了..."
"不必了。"我没回头,泪水却不争气地砸在手背上,"女儿从此以后,就当没生在这尚书府。"
回到闺房,青禾已经把几件旧衣服和那包银票塞进包袱。铜镜里的人脸色惨白,眼眶通红,偏偏嘴角还勾着嘲讽的笑。二十三年年娇生惯养,换来的竟是这样一场荒唐婚事。我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够疼,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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