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刚敲过,喜娘就扯着尖嗓子在门外喊了。我被搡着穿上那身洗得发白的红嫁衣,头上盖着块粗麻布盖头。铜镜里模模糊糊映出个囫囵影子,倒像是哪个穷酸秀才家的女儿要出嫁。
"小姐,奴婢跟您去。"青禾哭肿了眼睛,死死攥着我的衣角。
我掰开她的手指,把那个紫檀木匣塞到她怀里:"你拿着这个远走高飞,回老家买几亩地好好生活。记得,千万别说是温府的人。"
"小姐!"
轿子颠簸着穿过长安的大街小巷,早没了昨日的寂静。天刚蒙蒙亮,市井就喧闹起来。先是达官贵人聚居的朱雀大街,然后是商贾云集的西市,最后轿子猛地一沉,停在了臭烘烘的东市街口。
"快看快看,兵部尚书的千金嫁给卖鱼的啦!"
"啧啧,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凤凰,砸进泥坑里了。"
"听说温尚书得罪了皇上?这是给咱们市井平民送媳妇呢!"
污言秽语像针一样扎进耳朵,我死死咬着嘴唇,尝到一股铁锈味。轿子帘被哪个不长眼的混混掀开,一只枯树皮似的手伸进来想摸我的脸。我猛地抬手打过去,听见那人"哎哟"一声惨叫。
"都滚开!"沉闷的男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震得轿子嗡嗡响。外面突然安静下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轿门前。
轿帘被人小心地掀开一角,刺眼的阳光晃得我眼睛发疼。
逆着光站着个高大身影,穿着身浆洗得干净的红衣,裤脚虽沾着泥点却梳理得整齐。
等我适应了光线才看清,这人身形挺拔如松,胳膊比我小腿还粗,手上全是老茧却修剪得利落。
最打眼的是他那双眼睛——琥珀色的,像极了波斯商人带来的宝石,此刻正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盯着我,不像打量货物,倒像是在判断我有无伤损。
他伸手过来,我下意识闭上眼。预想中的轻薄没等来,反倒是头顶一轻,那块粗麻布盖头被小心翼翼地挑了起来。是根磨得光滑的秤杆,刻意避开了我的发髻,带着淡淡的水草气息。
"温小姐,委屈你了。"他声音低沉温和,带着歉意,"街上风言风语多,别往心里去。"
周围仍有零星嗤笑声,他皱了皱眉,宽大的手掌不着痕迹地挡在我身前,隔开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冒犯客人,是东市待客不周。"他环视四周,琥珀色的眸子冷了几分,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他这才转向我,再次伸出手。那双手很大,关节粗大,指甲缝却洗得干净。我看着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又看了看周围渐渐敛声的人群,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他的手掌温热干燥,握力稳健却不粗暴。被他牵着走下轿子时,我脚下一个趔趄,他顺势揽住我的腰扶稳。"小心些,地上滑。"他低声提醒,随即松开手,保持着得体的距离。周围的鱼腥臭味确实浓重,但混杂着清晨的水汽,竟也没预想中刺鼻。地上虽有水洼菜叶,却没有想象中污秽不堪。
喜房是收拾干净的木板屋,墙上贴着端端正正的红囍字,空气中燃着安神的艾草,驱散了鱼腥味。萧璟引我进屋,转身要往外走。
"你去哪?"我忍不住问,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我现在有什么资格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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