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响,我就被萧璟轻手轻脚地摇醒了。屋里还黑着,只有窗缝里漏进来点残月的光晕。
"起了?"他声音压得很低,怕惊着我似的。
我揉着眼睛坐起来,浑身骨头都在疼。昨天又是学认鱼又是打算盘,累得沾床就睡。
萧璟已经穿戴整齐,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干净得没有一点鱼腥味。
他点了盏油灯,昏黄的光映着他结实的肩膀,倒比尚书府里那些描金画银的烛台看着顺眼。
"鱼市得早起占位置,晚了好地段就没了。"他把叠得整整齐齐的粗布衣裳递过来,眼神里带着点不确定,"这是上次让布庄裁的,你看合不合身。"
我接过来摸了摸,布料是粗布,但织得密实,针脚也匀净。穿在身上竟意外合身,就是袖子短了半截,露出小半截皓白的手腕,跟这粗布衣裳格格不入。
"挺好。"我低头系腰带,不敢看他的眼睛。
出门时天才蒙蒙亮,长安城还浸在雾气里。石板路上湿漉漉的,萧璟挑着两个大竹筐走在前面,步伐稳健得很。我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他的影子,闻着空气里越来越浓的水腥味。
东市的鱼市在最南边,还没走近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各家鱼贩都支起了木台子,盆盆罐罐摆了一地,活鱼在里面扑腾着溅起水花。
萧璟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停下,熟练地卸担子、支架子、摆鱼盆,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来,先教你认鱼。"他拎起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塞到我手里,"这是鲤鱼,最常见的。看鱼新鲜不新鲜,先看鳃——"
他握着我的手指去翻看鱼鳃,指尖相触时我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萧璟愣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自己演示:"看见没?鲜红的就是刚出水的,发暗发黑的就不新鲜了。"
我看着他宽大的手掌捏住滑溜溜的鱼,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堂堂尚书府嫡女,如今要在这腥臭的鱼市里学认鱼,说出去怕是能笑掉人大牙。
"还得看眼睛。"萧璟没注意我走神,继续讲解,"清亮透亮,能照见人影的才好。还有鱼鳞,要紧密有光泽..."
他讲得仔细,我也静下心来学。渐渐的,那些本来看着差不多的鱼,在我眼里也分出了不同。草鱼身子圆滚滚的,鳞片又大又亮;鲢鱼头大身子小,眼睛鼓鼓的;还有鲫鱼,背上发青,肚子发白,适合炖汤。
太阳慢慢爬上来,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鱼市的人越来越多,有买菜的主妇,有饭馆的伙计,还有专来买便宜货的穷人。萧璟的鱼确实新鲜,很快就有客人上门。
"小萧,来条三斤沉的鲤鱼!"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婶嗓门洪亮。
"好嘞!"萧璟应着,抄起旁边的捞网,"哗啦"一下就从水盆里捞出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他手起刀落,刮鳞、开膛、去内脏,动作快得像一阵风。我看得眼睛都直了,那把明晃晃的刀子在他手里像有了灵性,要去哪就去哪,一点不含糊。
"给,王婶。"他把处理干净的鱼用草绳捆好递过去,还顺手多送了几块姜,"今天的鱼新鲜,回去红烧最好。"
王婶掂了掂分量,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还是你这孩子实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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