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心疼。我伸手抱住她,把脸埋在她颈窝,很用力地摇头。“不后悔,”我说,声音哽咽,“从来都不后悔。”
她没说话,只是伸手,紧紧地抱住了我。那是我们第一次拥抱,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抱着彼此,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们终究还是没搬走。只是开始更小心地生活,尽量不在人前走得太近,说话时也总是隔着一段距离。她不再翻我的窗,改成了在楼下吹三声口哨,我就会偷偷跑下去,跟她在巷口的路灯下待一会儿,说几句话,或者只是沉默地站着,听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有一次,她塞给我一个小盒子。我打开一看,是一对银戒指,上面刻着小小的星星图案。
“我自己做的,”她挠了挠头,有点不自然,“不好看……你要是不喜欢……”
“喜欢。”我打断她,拿起其中一枚,笨拙地往手指上套。尺寸刚刚好,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好像有暖流一点点涌进心里。
她看着我,突然笑了,眼睛亮得像当年那个夏夜。她拿起另一枚,戴在自己手上,然后伸手,轻轻碰了碰我的戒指。
“你看,”她轻声说,“这样,就好像我们结婚了一样。”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我们就这样,在旁人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里,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我们一起看着巷口的那棵老槐树抽出新芽,又落下黄叶;一起数着天上的星星,从夏夜的繁密数到冬夜的稀疏;一起在阁楼的小窗边,看了五十次日出和日落。
她的头发渐渐白了,不再像当年那样亮得耀眼,眼角也爬上了细纹,笑起来的时候,那些纹路会像水波一样漾开。我的背也驼了,眼睛也花了,再也不能像年轻时那样,在她修星镖时递上合适的工具。
但我们还是像从前一样,她会在早上把我叫醒,只是动作慢了很多;我会在晚上等她回家,给她留一盏灯,只是那盏灯,换成了更柔和的暖光。
七十五岁那年冬天,她病倒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我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像冰块。
“喂,老太婆,”她突然睁开眼,声音很轻,带着点喘,“你还记得……那年夏天,你第一次见我吗?”
“记得。”我点头,眼泪掉在她手背上,“你坐在断墙上,叼着棒棒糖,像个小霸王。”
她笑了,咳嗽了几声,眼神有点涣散。“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傻乎乎的,挺可爱的。”
“你才傻乎乎的。”我哽咽着说,用袖子擦眼泪。
“我给你留了个东西,”她喘着气,指了指床头柜,“在抽屉里。”
我打开抽屉,里面是一个旧盒子。我打开一看,愣住了——里面全是草莓棒棒糖的糖纸,一张一张,叠得整整齐齐,上面用小字写着日期。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一直到上个月。
“我攒了……五十年。”她看着我,眼睛里有光,“本来想……等我们……一百岁的时候,拿出来……跟你换个大蛋糕……”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那些五颜六色的糖纸上。
“对不起啊,”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越来越低,“我好像……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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