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德伦高中的雨季仿佛永无尽头。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湿冷的空气浸透每一寸砖缝,也渗入骨髓。颜轻月靠在后排冰冷的窗玻璃上,指尖无意识地在蒙着水汽的玻璃上划过一道蜿蜒的弧线,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讲台上,历史老师的声音遥远而模糊,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
她的左手,始终藏在课桌的阴影里。无名指根部,那枚温润的银色素圈紧贴着皮肤,冰凉的金属早已被体温熨烫得温热,却依旧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像一个无法忽视的烙印。昨夜工作室的灯光、那首穿透灵魂的《月光航线》、滚烫的吻、还有陈庭单膝跪地时眼中那深不见底的郑重与占有……每一个画面、每一种触感,都如同藤蔓,在她冰封的心湖深处疯狂滋长、缠绕、勒紧。一种混杂着巨大恐慌的、带着甜腥的渴望日夜撕扯着她。
每一次在天台沉默的聆听,每一次在走廊擦肩而过时陈庭投来的、带着了然笑意和更深沉意味的目光,都让她脚下那道名为“九岁鸿沟”的深渊裂得更深,也更令人眩晕。
“颜轻月同学?”
一声点名将她的神思猛地拽回。历史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请回答一下,凡尔赛体系崩溃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教室里几十道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如同无数细小的探针。
颜轻月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脊背挺得笔直,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响起,准确而流畅地复述着教科书上的标准答案。她的回答无懈可击,像一块打磨光滑的冰。然而,就在她落座的瞬间,几声刻意压低的窃笑如同细小的毒虫,钻入她的耳膜。
“装什么清高……”
“就是,昨晚有人看见她从陈老师的车下来,啧啧,淋得透湿……”
“谁知道去‘工作室’干了什么?成年礼物?呵……”
声音不大,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刺向她竭力维持的平静。颜轻月握着笔的指尖猛地收紧,骨节泛白。她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瞬间翻涌的冰寒。桌洞里的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仿佛瞬间变得滚烫,灼烧着指根的皮肤。
放学铃声如同救赎的号角。颜轻月几乎是第一个抓起书包,无视身后那些黏腻的、充满窥探和恶意的目光,迅速汇入离去的人流。她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牢笼,回到半山那座冰冷空旷的别墅,至少在那里,恶意被昂贵的大理石和空旷的回廊隔绝在外。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入别墅庭院。颜轻月推开车门,冰冷的雨丝立刻扑面而来。她裹紧外套,快步走向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门。然而,脚步却在玄关处顿住。
客厅里灯火通明。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坐在那张宽大的、线条冷硬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她的哥哥,颜义轩。
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香烟。烟雾袅袅上升,模糊了他深邃而略显疲惫的轮廓。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瞬间锁定了站在玄关阴影里的颜轻月。
“回来了?”他的声音不高,带着长途飞行后的沙哑,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颜轻月的心微微一沉。他怎么会突然回来?而且是在这个时候?她不动声色地将左手插进校服外套的口袋,冰冷的指尖触碰到那枚戒指,带来一丝隐秘的刺痛和支撑感。
“哥。”她低唤一声,声音平淡无波,换好拖鞋,走进客厅。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冰冷的光,将她纤细的身影拉得更长,更显孤寂。
颜义轩掐灭了烟,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他没有寒暄,目光如同探照灯,直射向颜轻月。“学校那边,今天联系我了。”
颜轻月脚步一顿,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走到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背脊习惯性地挺直,迎上他的目光,没有躲闪,也没有解释。清冷的眸子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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