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弦归 (2-1)

［爱素］待弦归·9

墨沉碧海惊龙跃，月满西楼待鹤还。

欲启旧醅翻作罚，偏将絮语入金疮。

【墨池沉鳞】

石髓凝玄玉，素手调松烟。

素世正于书房秘制新墨，取古松烟、珍珠粉、冰片并晨露调和。爱音大剌剌推门，携一身晒透的草籽气嚷渴。素世刚搁下的青瓷墨盏被撞翻，浓黑墨液泼了满桌，雪白云母笺顷刻洇出墨色牡丹。

“哎呀！”爱音急捞未成，袖口浸墨如乌鳞。素世捏着半块未化的松烟墨，指尖沾黛，声线平稳无波：“此墨添了峨眉雪水，价比南珠。” 爱音垂头绞袖，墨汁滴答落于青砖，开出朵朵墨莲。素世忽以素帕裹住她墨污手腕，引至案边盛清水的定窑白瓷盆：“洗。”

清波漾开墨色龙蛇，素世就着水中她交握的手腕描摹：“旧年为你制的砚，刻着‘墨海游龙’，今日倒是应景。” 爱音腕骨在她指尖微颤，水面倒映两人身影纠缠不清。素世以竹夹夹起浸透的云母笺，墨染处竟似松枝虬劲：“龙游沧海，留痕成松。此墨……确比旧年浓些。”

【西楼守烛】

铜漏滴寒魄，孤影剪灯花。

戌时已过，爱音赴宴未归。素世独坐西楼长廊，膝上摊开半卷《乐府》，脚边风灯在穿廊风中明灭。书页间夹着的旧信笺被风掀飞，素世追至栏杆处，指尖未及捉住纸缘，却听阶下马蹄踏碎月霜。

“山长掌灯等我？”爱音踉跄下马，披风系带松垮，襟前酒气混着夜露凉。素世执灯迎上，火光映出她襟口胭脂印。爱音顺着她目光摸到胭脂，“蹭到歌姬衣粉了！”慌忙擦拭，绢帕抹不净晕开的浅红。

素世将风灯塞进她手心：“照前路。”转身欲走，爱音忽扯住她广袖，醉眼朦胧解下腰间羊脂玉佩塞去：“…她们给的，熔了打对耳珰可好？”玉佩温润，犹带体温。素世袖笼生香，却垂睫将玉佩系回她腰间玉扣：“栖梧之约，自有清风朗月为聘。”话音落，已摘下自己耳垂明月珰，指尖微凉拂过爱音耳际：“若再迟归，便罚你悬此物跪抄《礼记》。”

【地窖窃醪】

土陶封琥珀，窖深锁春芳。

晨起素世开窖取秋梨白，发觉酒瓮封泥有新挖痕。下阶便见爱音抱青花酒坛坐地窖草堆，脸红似五月榴火，坛底余酒不到三寸。脚边散落几颗糖渍青梅，颗颗皆剩半片残核——恰是素世私藏待她煎药的甘饵。

“又偷腥猫。”素世俯身抽她怀中酒坛。爱音痴笑扑抱素世小腿：“梅子下酒…嗝…赛过神仙！”仰头时襟口滑出昨夜那枚明月珰，细银链勾住素世衣角丁香盘扣。素世屈指弹她眉心：“偷酒一坛，罚俸三月。”指节却未收回，顺着她绯红颊侧滑落，蘸取她唇畔一滴残酒。

清冽酒香漫过指尖，素世凝睇指腹水光：“青梅渍酒三月余，倒教你尝了鲜。”爱音醉眸迷离，忽含住她沾酒指尖！齿关轻啮，湿软舌尖卷去酒液。素世倏然抽指，耳尖红透如玛瑙珠，反手将半颗青梅塞进爱音惊愕的唇：“罚你吞核！”

【金疮絮语】

素绢掩赤痕，絮雪覆新痂。

北境沙场余悸未消，爱音臂弯箭伤初愈又迸新创。素世剪开她染血束袖，紫珠草膏涂上虬结鲜肉。药气苦辛里，爱音嘶气：“小贼袖里藏匕首，阴沟翻船…” 话音未落，素世俯首靠近伤处，气息拂过新肉如春羽扫弦，惊得爱音臂膀绷紧。

“既知暗流凶险，”素世嗓音忽如秋潭凝冰，“何不鸣金收兵？”药杵猛地碾碎陶臼中乳香块，簌簌香粉撒落伤处，激得爱音痛呼。忽有温热沉重包裹住她伤臂——竟是素世整张侧脸埋进她臂弯！鸦发如云铺散伤处边缘，遮住药膏黏连的新肉。素世双臂箍紧她腰肢，闷声穿透衣料皮肉：“栖梧书院三尺檐，养不住你凌云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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