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庞大的主体旁边,更小一些的部件散落一地。一个几乎瘪成薄片的、布满坑洼和凹陷的圆环状东西,像是某种轮毂残留的尸骸。一些零散的、已经断裂变形的金属管状物胡乱交叠着,裹着砂砾和暗红色的冻泥。还有一大堆颜色暗淡、边缘卷曲的轻薄金属碎片,层层叠叠铺在冰冷的地面,像一大片被冻结在地面的灰色铁屑废墟。
而在所有这些东西构成的中心区域——或者说,它们原本该是核心的某个位置——我看见了一个极不合时宜的东西。
那是一小截弯曲的、暗淡的金属细棍。它那么小,那么精致,像一个被遗弃的玩具上的支架。在它的顶端,焊接固定着三片小小的铜制羽毛状薄片。
三片羽毛。
它们被精心制作过,边缘流畅,带着一种已经僵硬了的、徒有其表的优雅弧度。但此刻,其中一片羽毛的根部被某种暴力冲击撞得扭结蜷曲了。另一片则被刮擦出几道长长的、丑陋的痕迹,原本闪烁的光泽彻底蒙上了灰土和顽固的黑色油泥。最后一片似乎最完好,但在其叶脉的走向细缝里,塞满了洗刷不尽的、来自戈壁深处那种又细又硬的砂粒。
这三片金属羽毛像凝固在灰烬里的三个小墓碑,固执地守在这堆庞大冰冷的机械尸体之中。它们微小,脆弱,却又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执拗,散发着某种早已被摧毁殆尽的、可笑又可怜的形态痕迹。它们的存在,仿佛只是为了给这片废墟一个明确得近乎残忍的注脚。
冷。彻骨的寒气从这堆庞然的废铁尸骸上辐射开来,穿透鞋底,刺进骨头缝里。这寒意不只是感官的,更像是有重量的东西,缓慢沉甸地压覆下来,笼罩整个空屋,也压扁了这三片微小的金属羽毛所象征的一切飘渺之物。
窗外天色更加阴郁。我僵立良久,试图驱散手指因寒冷而带来的刺痛和麻木。终于,我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去触碰那枚顶端带着羽毛的支架。冰冷的金属触感如同针扎。
就在我的指尖刚刚与之接触的瞬间——
“干什么?”
这低沉、短促,如同生铁摩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我身后响起,像一把冰冷的凿子陡然楔入神经。
我猛地弹开手指,心脏几乎跳破胸腔。一个男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他身穿质地精良却半旧的棉制服,没有披大衣,宽阔的身板几乎挡住了门外所有光线,面孔半陷在阴影之中,唯有一双眼睛沉静而警觉,此刻正一动不动地聚焦在我刚刚收回的手指,以及那三片微小的羽毛之上。
风从他身后的门缝灌进来,吹得地上一些细碎的金属屑微微滚动。
我没法回答。那股自废铁堆辐射而出的寒冷仿佛瞬间流遍全身,把我冻得僵死。
他没有逼近,原地站了一会儿。那双眼睛似乎把屋子里的每一寸景象都仔细地、无声地扫描了一遍,最终落在我脸上。那视线带着一种无形的重量。
“不该动的不要动。”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直得像一堵冰砌的墙,“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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