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堂的铜铃挂上牌匾那日,沈清欢特意煮了三盏茶。第一盏敬天地,洒在老梅树下的泥土里,惊起几只过冬的麻雀;第二盏敬故人,倒在影统领和表舅的衣冠冢前,茶雾漫过碑上的“忠”字,像谁在轻轻叹息;第三盏,他递给沈清砚,青瓷盏里的碧螺春浮着细沫,像极了十年前母亲煮茶时的模样。
“哥,这茶……好像还是有点涩。”沈清砚咂咂嘴,指尖蹭过杯沿——那里还留着前日练煮茶时被烫出的红痕,阿芸给的药膏正透着清凉。
沈清欢笑了,往他杯里加了勺蜂蜜:“你啊,银甲卫的剑能舞得行云流水,却握不稳一把茶壶。”他看向院中忙碌的工匠,老老少少三十余人,都是沈忠寻回的沈家旧部,此刻正围着新铸的熔炉,锤声叮当,震得檐角的雪簌簌往下掉。
萧逸景从外面回来,怀里抱着卷图纸,是秦峰送来的“守城兵器改良图”,边角被风雪打湿了些:“赵奎的人在城西布了暗哨,昨夜工匠老李回家时,被人用石子打了窗户,窗纸上画着只黑色鸢尾——是影阁的标记。”
沈清欢的指尖在茶案上顿了顿。影阁是丞相的杀手组织,当年沈家灭门案,最后补刀的就是他们。如今丞相虽死,影阁却像附骨之疽,仍在暗处窥伺。
“我去会会他们。”沈清砚猛地站起来,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佩剑,如今却只悬着个装茶籽的锦囊,是沈清欢给他缝的。
“坐下。”沈清欢按住他的手腕,目光扫过他发间的白玉梅花簪,“你现在是‘沈清砚’,不是银甲卫统领。影阁要的是‘沈家余孽’的命,你越急,越容易中圈套。”
正说着,陈武扛着根铁料从外面进来,棉袍上沾着冰碴:“小公子,城西的铁矿运到了,只是押送的弟兄说,半路被几个蒙面人拦了,对方没动手,就扔了块木牌,上面写着‘影阁借路’。”他把木牌递给沈清欢,黑檀木上刻着的鸢尾花,花瓣尖淬着毒,泛着青黑色。
阿芸恰好提着药箱进来,看见木牌,脸色微变:“这毒是‘腐骨散’,北狄的配方,十年前我爹护着夫人撤退时,就中过这种毒的暗器。”她从药箱里拿出片晒干的紫藤叶,“只有药庐的‘醒骨草’能解,苏谷主上周刚送了些过来,我给工匠们都备着了。”
沈清欢看着紫藤叶,忽然想起苏晚——那位药庐谷主至今只露过两次面,一次是在秦峰与阿芸的婚礼上,一次是昨夜托人送来这包醒骨草,附信只写了“影阁擅用北狄毒,小心”。她像片游云,总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又悄无声息地飘走。
“秦峰那边有消息吗?”沈清欢问。
“刚派亲兵来报,说赵奎在禁军里查‘银甲卫旧部’,抓了三个曾跟着清砚的兵卒,问他们‘沈清砚的佩剑藏在哪’。”萧逸景展开图纸,指尖点在“连弩机括”的位置,“秦峰想借查军械的名义去救人,怕赵奎借机生事。”
沈清砚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泛白:“那些兵卒是我带出来的,不能让他们替我受罪!”他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沈清欢拉住。
“你去了,才是让他们白受罪。”沈清欢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赵奎要的不是兵卒,是你——是想逼你重披银甲,坐实‘银甲卫叛逃’的罪名,好牵连承安堂。”
沈清砚愣住,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青衫——是沈清欢给他做的,针脚有些歪,却是他十年来第一次穿得这样轻便,不用时刻绷紧神经,不用在夜里摸向冰冷的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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