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心斋的晨雾还没散,沈清欢正用竹筛簸着新采的碧螺春,芽尖上的露水落在青石板上,洇出小小的湿痕。萧逸景端着两碗茶从后厨出来,玄色常服的袖口沾着点茶沫,显然是刚煮茶时蹭的——他近来总爱亲手煮茶,说“练熟了,到了新地方也能给你泡”。
“清欢。”萧逸景把茶碗放在石案上,瓷碗与石板相碰的轻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昨儿我爹找我谈话,说……说南边的镜州缺个通判,让我去历练两年。”
沈清欢簸茶的手顿了顿,竹筛里的碧螺春簌簌作响。镜州,他在沈氏医案里见过这个地名,说那里多山多雾,盛产一种叫“云雾草”的药材,却也提过“官商勾结,民怨颇深”。“镜州?”他抬头时,正撞见萧逸景眼里的犹豫,像怕惊扰了什么,“为何突然提这个?”
“不是突然。”萧逸景的指尖划过茶碗边缘,温热的水汽漫在他脸上,“周御史查到,当年沈家灭门案的卷宗,有几页被调往了镜州府衙,说是‘归档’,却迟迟没送回京城。他怀疑……那里藏着丞相没被挖干净的余党。”他忽然压低声音,“而且,我爹说镜州的知府王启年,年年被陛下夸‘治下清明’,可私下里,却有人传他苛捐杂税,百姓连糙米都吃不上。”
沈清欢的眉峰蹙起。官声与实情相悖,卷宗又莫名流落,镜州的确藏着蹊跷。他想起父亲那封残信里的“平安茶方”,忽然觉得这或许是查清当年真相的契机。可悦心斋的茶炉还温着,清砚刚学会炒茶的手法,秦峰和阿芸的婚事近了……
“我知道你舍不得这里。”萧逸景仿佛看穿他的心思,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茶末,“我不是要卖掉悦心斋,陈武和李账房说了,他们愿意守着,咱们想回来随时能回。秦峰也说,他想跟着去,西大营的亲兵能调一半过去,护着咱们……”
“秦峰要去?”沈清欢打断他,想起阿芸绣嫁衣时的专注,那身蔷薇纹的红衫,针脚里全是盼着安稳的甜。
“他自己提的。”萧逸景笑了笑,“说‘与其在京城守着,不如跟着你们去查案,顺便护着阿芸的未婚夫婿’。阿芸没说什么,只是往他行囊里塞了三倍的伤药,估计心里早把他骂了八百遍。”
正说着,秦峰扛着个木箱进来,里面是打包好的连弩零件——陈武帮着拆的,说“镜州山路多,拆成零件好带”。“清欢掌柜,萧公子!这弩我试过了,射程比京城的远十步,遇着山匪也不怕!”他把木箱往墙角一放,忽然挠挠头,“阿芸让我问,镜州的艾草够不够?不够她再晒两筐。”
沈清欢看着他肩上的新伤——是今早练戟时蹭的,阿芸刚给敷了药,绷带还透着点药香。“你若走了,阿芸怎么办?”
秦峰的耳尖红了,从怀里摸出个小锦盒,打开是对银戒指,刻着简单的“峰”“芸”二字:“我跟她说了,等镜州的事了,就请陛下赐婚,八抬大轿娶她。这戒指是我偷偷打的,让她先戴着,算……算定情物。”
沈清欢忽然想起昨夜清砚趴在案上画的地图,镜州的位置被他用朱砂圈了个圈,旁边写着“哥说那里有好茶”。孩子眼里的世界,永远比大人简单,只看得见远方的甜,看不见前路的险。
“我还没想好。”沈清欢端起茶碗,温热的茶汤滑过喉咙,带着点碧螺春的清苦,“悦心斋的茶刚种下新苗,清砚的炒茶炉还没烧热,周老大人的棋还欠着三盘……”他顿了顿,看向萧逸景,“给我几日,让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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