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的书房里,檀香正绕着铜炉盘旋。萧父坐在梨花木案后,手里摩挲着柄旧戟——是他年轻时征战用的,戟尖的寒光虽褪,却仍透着股杀伐气。萧逸景站在案前,玄色常服的下摆扫过青砖,带起缕微尘,像他此刻悬着的心。
“镜州的事,想好了?”萧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惯有的威严,目光落在旧戟的纹路里,没看他。
萧逸景攥了攥拳,指尖的薄茧蹭过掌心——那是练剑磨的,小时候总被父亲骂“握剑不稳,成不了事”。“清欢还在考虑。”他顿了顿,补了句,“我想等他。”
案上的茶盏忽然被推过来,茶汤晃了晃,是萧父常喝的普洱,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当年反对你跟沈家走太近,不是嫌他是罪臣之后。”萧父的指腹划过戟杆上的刻痕,那是萧逸景五岁时,偷偷用小刀刻的歪扭“逸”字,“是怕萧明远的余孽报复,怕你护不住他,也护不住自己。”
萧逸景的喉间发紧。他一直以为父亲的反对是门第之见,却没想过那严词厉色里,藏着这样深的担虑。十年前沈家出事那晚,父亲其实派了暗卫去救,只是去晚了一步,回来被陛下斥责“私动兵力”,罚了半年俸禄——这些,是周御史前日偷偷告诉他的。
“那柄连弩,”萧父忽然起身,从书架后拖出个樟木箱,打开是副崭新的铠甲,玄色鳞片上镶着银线,“我让人按你的尺寸改的,镜州多山匪,这甲能防箭。”他往箱底指了指,是张折叠的地图,镜州的险要处都用朱笔圈了,“这是当年我平匪时画的,你拿着,比官府的地图细。”
萧逸景看着那铠甲,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他学骑射摔断了腿,父亲嘴上骂“没用”,却亲自给他上药,夜里还悄悄去马厩,把那匹惊了他的烈马换了匹温顺的母马。原来那些藏在严厉下的疼惜,从不是假的。
“爹……”他刚要说话,就被萧父打断。
“别说了。”萧父把旧戟往他手里塞,戟杆的温度透过掌心漫上来,“这戟你带着,镜州的官员见了,知道是镇国公府的人,多少会给点脸面。还有,”他从袖中摸出个小锦袋,里面是块虎符碎片,“若遇急事,凭这个调镜州的禁军,是陛下默许的。”
萧逸景的指尖捏紧虎符,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他忽然明白,父亲从不是要拦他的路,只是怕他走得太险,想替他多铺几块砖。那些过去的争执、冷战、狠话,原来都裹着层笨拙的保护,像这旧戟的鞘,看着冷硬,内里却护着最锋利的刃。
“谢爹。”萧逸景的声音有点哑,低头时,看见父亲的鬓角又添了些白,比去年冬天他离京时,更显苍老。
“去吧。”萧父挥挥手,转身坐回案后,重新拿起那本翻旧的兵书,只是指尖微微发颤,“告诉清欢……镜州潮湿,让他多带点艾草。”
走出镇国公府时,暮色正漫过朱漆大门。萧逸景握着那柄旧戟,忽然觉得肩上的重量轻了——不是卸下了责任,是明白了身后有靠,不必单打独斗。他想起沈清欢总说“家人是铠甲,也是软肋”,从前不懂,此刻才懂,那铠甲再沉,也是暖的;那软肋再软,也是牵肠挂肚的甜。
路过悦心斋时,檐角的铜铃正响,清砚趴在门槛上,手里举着支刚折的柳条,看见他就喊:“萧大哥!我哥说今晚煮你爱吃的笋烧肉!”
沈清欢站在廊下,手里正择着新采的荠菜,青绿色的菜梗在他指尖翻飞。看见萧逸景手里的旧戟,他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却没多问,只是往灶房喊:“清砚,多烧点水,萧大哥带了东西回来,该擦擦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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