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春天,来得比别处更缠绵些。锦雀院角的茉莉抽出新枝时,她正坐在书铺里,将最后一页沈夫人的卷宗誊抄完毕。老者捋着胡须,看着宣纸上工整的字迹,笑道:“这卷宗若呈给朝廷,沈夫人的功绩怕是要载入地方志了。”
锦雀将卷宗仔细卷起,用红绸系好。阳光透过雕花木窗,落在她鬓边的玉簪上,簪头的锦雀花在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自秋末收到萧珩的信后,这支玉簪便再没离过她的发间。
“大小姐,晚香居的掌柜说,京里来了位客人,在雅间等着呢。”春桃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还攥着半串糖葫芦,“说是……说是带了京城的新茶。”
锦雀的心猛地一跳,指尖攥着卷宗的红绸,竟有些发颤。她跟着春桃往晚香居走,青石板路上的青苔沾着晨露,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在云端。
雅间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熟悉的咳嗽声,带着些微的沙哑。锦雀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房门——萧珩正坐在临窗的位置,身上穿着件石青色常服,面前摆着个紫檀木茶盒,见她进来,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顿。
“你来了。”他站起身,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玉簪上,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苏州的春天,果然比京里暖些。”
锦雀将卷宗放在桌上,指尖还在发烫:“漕运案审结了?”
“嗯,”萧珩为她倒了杯茶,水汽氤氲了他的眉眼,“皇帝念我查案有功,给了半月的假。”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想着……你许是在等我。”
春桃在门外捂着嘴笑,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还不忘将门掩上。雅间里只剩下茶香,还有檐外燕子的呢喃声,锦雀忽然想起去年秋日,他说“我的锦雀”时,自己发烫的耳根。
“沈夫人的卷宗,”锦雀指着桌上的红绸卷,“已整理完毕,若是你方便……”
“我已托人禀报朝廷,”萧珩打断她,眼中带着温和的光,“皇帝说,待卷宗入档,便追封沈夫人为‘淑德夫人’,牌位可入忠烈祠。”
锦雀握着茶杯的手一抖,温热的茶水溅在指尖,却不觉得烫。她想起母亲在楚府那些年,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素衣,在佛前默默诵经的模样,若是母亲知道自己的名字能入忠烈祠,该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多谢你。”她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热,“还有……上次醋坊的事,冒失了。”
萧珩却笑了,拿起桌上的茶盒:“这是京里新贡的碧螺春,想着你或许喜欢。”他打开茶盒,里面竟垫着张素笺,上面画着苏州的平江路,街角的晚香居门口,站着两个模糊的身影,像是在说话。
“我向大理寺请了调令。”萧珩的声音忽然低了些,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紧张,“苏州府缺个推官,专管刑狱文书,我已奏请皇帝,调来这里。”
锦雀猛地抬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底。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辉,竟让她想起楚府暗河洞口,他挡在自己身前时的模样,只是此刻的目光,比那时温柔了千倍百倍。
“你……”锦雀的声音有些发颤,“京里的差事……”
“不及江南好。”萧珩看着她鬓边的玉簪,伸手轻轻拂去落在上面的一片茉莉花瓣,“更不及……等你来。”
他的指尖擦过她的鬓角,带着微凉的触感,锦雀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忙低下头,看着茶杯里晃动的茶沫。檐外的燕子又开始呢喃,像是在应和着什么。
三日后,苏州府衙的人送来官文,萧珩的调令已正式批复。春桃在院里摆了桌酒席,晚香居的掌柜和书铺老者都来了,老者喝了两杯酒,拉着萧珩的手笑道:“萧大人可得好好待我们锦雀,这姑娘不容易,心里装着天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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