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雏雁绕巢飞 (2-2)

窗外的雪下得正紧，却盖不住医者赶来的马蹄声。萧珩领着医者冲进屋时，棉鞋上的雪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却顾不上擦，只紧紧盯着医者给孩子诊脉的手。直到医者说“只是受了些风寒，不碍事”，他才靠着门框，长长地舒了口气，鬓角的白发在烛火下闪着银光——这几年为刑狱之事操劳，他竟添了些风霜色。

雁初痊愈后，锦雀带着她去城郊给沈夫人上坟。小家伙穿着件红色的斗篷，像个小绒球，在草地上跌跌撞撞地跑，手里攥着朵刚摘的蒲公英，吹散的绒毛在风中打着旋，落在沈夫人坟前抽出新叶的锦雀花丛上。

“娘，您看她多有活力。”锦雀蹲下身，将一束带着雪水的梅花放在碑前，“春桃说，晚香居的掌柜要把铺子传给儿子了，还说要留间雅间，永远给我们备着碧螺春。书铺的老者收了三个徒弟，个个都像他那样，爱说‘心正笔正’。”

萧珩从身后轻轻搂住她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棉袍传过来，暖得让人安心。“前几日京里来了旨意，”他声音里带着些微的笑意，“说苏州的刑狱清明，让我暂代苏州知府一职，还说……要追封你为‘恭人’。”

锦雀回过头，撞进他含笑的眼底。阳光穿过他鬓边的白发，在他眼角的细纹里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那年楚府暗河洞口，他挡在她身前时，火光在他脸上跳动的模样，只是此刻的温柔，早已漫过岁月的堤岸。

“我不要什么封号。”锦雀摇摇头，伸手替他拂去落在肩头的雪花，“我只要你每日都能按时回家，雁初每晚都能睡安稳觉，就够了。”

雁初不知何时跑到了他们身边，举着朵冻得发硬的锦雀花，咿咿呀呀地喊着“爹爹”“娘亲”。萧珩弯腰将她抱起来，一家三口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落在沈夫人的墓碑旁，像幅被时光晕染的画。

回去的路上，雁初在萧珩怀里睡着了，小手里还攥着那朵干硬的锦雀花。锦雀看着父女俩相似的睡颜，忽然想起沈夫人曾说“雁归巢时，总有雏雁绕着巢飞”，原来所谓的归宿，从不是一砖一瓦的房子，而是风雪里有人添衣，病榻前有人守夜，是看着小小的生命在爱里长大，把那些曾吃过的苦，都酿成了给后人的甜。

车窗外的雪早已停了，夕阳正染红天边的云，像极了那年江南初遇时，晚香居檐角的晚霞。锦雀轻轻抚摸着腕间的红绳锦囊，里面的花瓣虽已干枯，却仿佛还带着沈夫人坟前的泥土香，带着萧珩掌心的温度，带着雁初发间的奶味，在岁月里，酿成了永不消散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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