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层阶独攀，门扉惊澜 (3-1)

午后的教学楼像一座巨大的、沉默的蜂巢，内里却嗡鸣着知识的絮语与笔尖的沙沙。阳光斜穿过长长的走廊，在光洁的地砖上投下窗棂的斜影，空气里浮动着粉笔尘的微末与纸张的清香，将奔跑的脚步声无限放大。

美书墨冲出医务室那扇素白的门，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一层走廊里冰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消毒水残留的余味，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瞬，但紧随其后的，是更强烈的眩晕感和脚下虚浮的绵软。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撞击着耳膜。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尚未完全恢复的虚弱，带起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心感。冷汗再次从额角、后背渗出，浸湿了刚被风吹得微凉的校服衬衫内里。

“让开！” 她低斥喜冷缘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怒气和一丝……狼狈。她顾不上去分辨那怒气是对他轻佻话语的不满，还是对自己此刻虚弱无能的羞恼。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回教室！回四楼！数学课！

医务室位于一层最西侧，而她的教室在求知楼四层东侧的初二（20）班。这意味着她需要横穿半个一层走廊，爬上三层楼梯，再穿过长长的四层走廊。

这平日里只需几分钟的路程，此刻在低血糖的余威下，变得如同攀登天堑。

她扶着冰凉的墙壁，强迫自己迈开脚步。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异常，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却感觉像是踩在棉花里。视野的边缘又开始泛起细微的黑雾，像墨水滴入清水般晕染开来。她用力咬住下唇，苍白的唇瓣瞬间被咬出一抹刺目的嫣红，尖锐的痛感刺激着神经，强行维持着一线清明。

左耳垂上的四枚银钉和右耳垂上的四枚银饰，随着她急促不稳的步伐微微晃动，在穿过走廊窗户投下的光斑里闪烁着细碎而凌乱的光芒。左手腕的银镯和手链也随着她扶墙的动作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如同她此刻紊乱的心跳。

刚艰难地挪到楼梯口，身后就传来了急促而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快速逼近。

美书墨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那脚步声带着少年特有的力量和一种……让她此刻无比烦躁的游刃有余。

果然，下一秒，喜冷缘带着喘息却依旧欠揍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

喜冷缘：喂！美书墨！你跑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啊？刚醒就冲刺，不怕再晕一次？

美书墨连一个眼神都欠奉，更懒得浪费力气回嘴。她只是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冰冷的金属楼梯扶手，开始向上攀爬。

一层。

两层。

她的喘息越来越重，每一次抬腿都像是在对抗地心引力加倍的拉扯。汗珠顺着她光洁的颈侧滑入衣领，银白的发丝有几缕被汗水濡湿，贴在汗湿的鬓角。

喜冷缘几步就轻松追了上来，甚至反超了她半层。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靠在二楼上三楼的楼梯转角处，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步一挪、艰难无比地向上攀登。他银蓝色的发梢在楼梯间的光线下跳跃，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看都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那无声的注视比任何嘲讽都更具压迫感。美书墨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烧得她眼前发黑。她猛地抬头，琥珀色的眼眸里燃烧着冰冷的怒焰，狠狠剜了他一眼。

这一眼，似乎让喜冷缘“满意”了。他嗤笑一声，不再停留，转身迈开长腿，几步就消失在了三楼的楼梯口。

美书墨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头那点被强行压下的屈辱感再次翻涌。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几口气，压下那阵翻涌的眩晕和怒火，再次凝聚起残存的所有力气，手脚并用地爬完了最后一级台阶。

终于踏上了四楼走廊！

熟悉的班级门牌就在走廊尽头。

初二（20）班。

数学老师慢老师沉稳的讲课声，透过紧闭的教室门，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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