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请柬》 (2-1)

那件事像一粒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阵波澜后，便沉进了水底。我不再刻意捕捉江澈的身影，他的座位在斜后方，但我从来不会往后看，以后的生活更是如此，我必须向前，必须往上攀。我低头刷题时，眼里只有公式和单词，余光里的那个轮廓，渐渐和黑板、窗台一样，成了教室背景里模糊的一部分。

日子像被上了发条的钟，规律地向前走。我把心思全浸在课本里，课间追着老师问问题，晚自习在草稿纸上反复演算，连许染怡都笑我“快成学习机器了”奇妙的是，专注的时候，周遭的嘈杂都退远了，连之前那些若有若无的议论声，也像被橡皮擦过似的，淡得看不见了

身边慢慢聚拢了些新朋友，都是些埋头苦读的姑娘。我们凑在一起讨论英语语法里的陷阱，分享数学大题的简便算法，偶尔也会在课间分享一包辣条，笑闹着说“等考上大学就去吃遍一条街”。这样的日子算不上轰轰烈烈，没有小说里写的青春悸动，却像温水泡的茶，慢慢渗出点清甜的滋味，我这是品茶人，有滋有味的慢慢喝

更让人松快的是家里的变化。张爸爸升职那天，餐桌上多了两道红烧菜，他掏出工资卡时，妈妈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每个月多了2000，日子会好过很多。“以后每个月给你饭卡充七百”他拍着我的肩膀说，语气里带着难得的温和。七百块，足够我每天中午买份带肉的套餐，甚至能陪许染怡去学校超市，在零食货架前认真挑一袋薯片——不用再盯着价格标签反复计算，这种踏实感，像冬日里晒暖的被子，裹得人心里软软的

可有时候，晚自习结束，独自走骑自行车回家的路上，晚风掠过耳畔，心里还是会空落落的。走廊里传来别的女生给家里打电话，撒娇说“妈妈我想买件新外套”，我握着手机的手指会悄悄收紧。父母离婚后，我跟着妈妈住进张爸爸家，弟弟晨晨是这个家的中心，他的哭闹能让全家围着转，他的奖状被贴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而我，像株盆栽，被摆在角落，不枯萎就好，没人在意是不是缺了阳光

尤其是躺在那昏暗闭塞的房间，好像就算死在里面不会有人发现

那些渐渐好起来的日子，像给生活镀了层糖衣，可咬开之后，藏在最里面的孤独，还是会悄悄泛上来，但是已经好很多了

这样不疾不徐的日子，一晃就过了两个月。眼看快过年了，高一的假期还没被学业压榨得太狠，考完期末试，再在教室里坐满一个星期，就能背着书包回家过年了

公布成绩那天，我捏着成绩单的手指微微发颤。大概是这阵子埋首书本的劲儿没白费，名次竟往前跳了一大截，稳稳地落在了全班第二。最让我惊喜的是英语——这个从前总拖后腿的科目，这次居然迈过了百分线。心里像揣了只雀跃的小鸟，扑腾着要飞出来

我转头就去找许染怡，她正对着成绩单歪头笑，看见我过来，把单子往我面前一递：“喏，看吧，本小姐就算偶尔摸鱼，也跌不出前十。”果然，她排在第九，还是那副聪明得毫不费力的样子

视线不自觉地往榜单最下端扫了两眼，江澈的名字依旧钉在那里，像块挪不动的石头。这两个月，关于他的消息断断续续飘进耳朵：今天又没来上课，被教导主任在校门口抓了现行；明天有人看见他跟校外染着黄毛的男生勾肩搭背，在巷口吞云吐雾……

我收回目光，指尖捻了捻衣角。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走，”我拉起许染怡的手，指尖传来她掌心的温度，笑着晃了晃，“放学去校门口，我请你吃烤红薯，庆祝我们俩都没退步”

她眼睛一亮，反手攥住我，把我拽到她座位上，从抽屉里摸出一张闪着细碎光泽的卡片，递过来时，指尖还带着点期待的颤。

我接过来，三个烫金小字撞进眼里——“生日宴”。抬头时，正对上许染怡亮晶晶的眸子，她嘴角弯成个甜甜的弧度，下巴往卡片上点了点，示意我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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