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权

铜烛台上的烛芯突然爆响，苏梦婉盯着萧逸澜掌心翻覆的鎏金虎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方才那记耳光的灼痛还在脸颊蔓延，却比不上此刻心跳如鼓的轰鸣。

“将军此话何意？”她垂眸避开那道冷冽的目光，余光却瞥见萧逸澜左手无名指上的扳指——那是块血玉，与她藏在衣领里的半块玉佩纹路契合。

“凡入这扇门的人，要么带着脑袋来，要么带着筹码来。”萧逸澜忽然开口，斩马刀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你父亲的琉璃盏，本座见过。”

苏梦婉指尖微颤。那盏琉璃底下，压着的正是她昨夜在父亲书房发现的密信，落款是“镇国将军府”。

“我求……”她忽然抬头，直视他面具上的恶鬼眼，“求将军借我虎符一用，彻查‘谋逆案’。”

萧逸澜突然笑了，笑声混着雨声撞在影壁上，惊飞檐角栖鸟。他抬手抛起虎符，鎏金纹饰在烛火下闪过冷光：“姜家世代清流，你倒是第一个敢碰兵权的女娘。”

“将军可知，上一个摸过这虎符的人，如今在哪儿？”他忽然逼近，披风带起的气流扑灭了两根烛火，“在乱葬岗，被野狗啃得只剩半边肩胛骨。”

苏梦婉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冰凉的廊柱上。她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愈发浓烈，与记忆中父亲被毒杀前的气味分毫不差。

“我与他们不同。”她攥紧袖口，露出腕间玉镯，“将军请看，这是前朝皇室之物，与您的血玉扳指……”

话未说完，虎符已抵住她咽喉。萧逸澜的指尖擦过她腕间玉镯，忽然用力一捏——碎玉扎进皮肉的瞬间，她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痛楚，竟与前世父亲受刑时的神情如出一辙。

“徐布忠，取笔墨。”他突然松手，虎符重重拍在案几上，“苏小姐若能在盏茶时间内，用左手临摹出本将的兵符印鉴，便准你‘借’这虎符三日。”

翡翠惊呼出声，被徐忠一把捂住嘴。苏梦婉盯着案头的狼毫，想起密档里的记载：萧逸澜左手握笔不稳，因此所有文书皆用右手。而她……自小被父亲强迫练习左手写字，只为模仿兄长笔迹代考。

“将军可曾听说过‘左手画方，右手画圆’？”她蘸墨的手稳如磐石，“小女不才，倒是能左手刻玺印，右手写策论。”

宣纸铺开的刹那，萧逸澜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运笔的弧度，竟与他十三岁时第一次刻兵符的笔法分毫不差。更令他心惊的，是她腕间渗出的血珠，正沿着玉镯碎口，在宣纸上晕开一朵红梅——恰似他母亲临终前绣在绢帕上的图案。

“啪！”

印泥重重按在兵符上，苏梦婉将摹本推向前方。萧逸澜盯着纸上的纹路，忽然想起今早收到的密报：“苏梦婉，前世死于满门抄斩，死时紧攥半块血玉。”

“三日。”他忽然将虎符拍在她掌心，金属的凉意浸透肌肤，“若查不出真相，本将就用你的左手，给这虎符祭刀。”

翡翠扶住摇摇欲坠的苏梦婉，发现小姐指尖还攥着半块碎玉——正是从萧逸澜扳指上掰下的。而案几上的摹本，不知何时多了道暗纹，竟与将军府密道的地形图一模一样。

雨声渐歇，苏梦婉被扶出偏厅时，瞥见西跨院第三棵松树下，有株墨菊开得正盛。她想起翡翠掌心的银簪，簪头刻痕此刻正对着虎符凹槽，像一把早已备好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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