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是个穿旗袍的女人,开叉到大腿根,露出的小腿上纹着朵黑色的玫瑰,花瓣上还沾着金粉。“新来的?”她笑的时候,眼角的细纹里卡着亮片,“跟我来,张老板在楼上等着呢。”
她的香水味盖过了泔水的馊味,甜得发腻,像变质的蜂蜜。我跟着她上楼梯,楼梯是红木的,却积着层灰,我的破鞋踩在上面,留下串黑印,像条丑陋的尾巴。走廊里挂着红灯笼,灯笼布上绣着龙凤呈祥,针脚却歪歪扭扭,像用鲜血画的。
“就是他?”包厢门被推开时,有人拖着长腔问。烟雾从门里涌出来,呛得我咳嗽。屋里摆着张圆桌,围坐着七八个人,都看着我,眼神像在打量一头待宰的猪。主位上的男人很胖,脸像块发面馒头,油光锃亮,他就是张老板。
“张老板,这小伙子干净,”皮夹克谄媚地笑,把我往前推了推,“您不是说,想找个‘没沾过荤腥’的陪酒吗?”
张老板眯起眼,肥肉挤成了缝。他伸出手,短粗的手指捏着我的下巴,指腹的茧子刮得我皮肤生疼。“倒是有双干净的眼睛,”他的呼吸带着酒气和蒜味,“可惜了,进了这门,迟早要染黑。”
他松开手,桌上的人开始哄笑,笑声撞在墙上,碎成无数尖利的小块,扎进我耳朵里。穿旗袍的女人端来一杯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里晃,杯壁上沾着金粉。“喝了它,”她把酒杯塞进我手里,指尖冰凉,“喝了就是自己人了。”
我握着酒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杯里的酒倒映出我的脸:头发乱得像草,眼眶青黑,只有眼睛亮得突兀——像口没被填死的井。周围的人还在笑,有人说:“看他那穷酸样,怕是从没喝过这么好的酒。”有人接话:“穷酸怎么了?穷酸才好骗,给点甜头就肯卖命。”
欲望在喉咙里冒泡,像杯刚开封的汽水。我想起桥洞的冷,想起排水沟里的馊味,想起刻“真理不死”时的疼——这杯酒,好像真的能把那些都冲掉。张老板又开口了,声音像泡在油里:“喝了它,这桌子上的菜,你随便吃;这包里的钱,你随便拿。以后跟着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再蹲垃圾堆。”
他拍了拍身边的皮包,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一沓沓钞票,红得像血。穿旗袍的女人往我嘴里喂了块肉,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淌,她用手帕擦着我的下巴,声音黏糊糊的:“尝尝?这是鹿肉,可贵了,你以前肯定没吃过。”
肉很嫩,却没什么味,像嚼一团蜡。我突然想起外婆做的红烧肉,她总说:“肉要带点肥才香,就像人,要带点劲才活。”
“怎么?不敢喝?”张老板的脸沉了下来,“还是觉得我们俗?告诉你,这世上哪有什么‘干净’的人?你蹲在沟里捡钱,和我们在这里喝酒,本质上都是为了活下去,别装什么清高!”
桌上的笑声更响了,像无数只苍蝇,嗡嗡地围在我头顶。穿旗袍的女人还在往我嘴里塞东西,有人把一沓钞票塞进我口袋,钞票的边角刮着我的皮肤,像刀片。我突然看清了他们的眼睛——瞳孔里没有光,只有一个个黑洞,吞掉了月亮,吞掉了星星,连他们自己的影子都吞得干干净净。
“不一样。”我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残烛,却没熄灭。
所有人都愣住了,笑声戛然而止。我把酒杯往桌上一墩,琥珀色的液体溅出来,在桌布上画出丑陋的纹路。“你们喝的是欲望的脓,我要找的是真理的盐,怎么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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