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七日——亿万雄狮》 (3-2)

陈默凡握着丙烯颜料的手抖得厉害。三米高的宣传板前，他踩在脚手架上，低头就是攒动的人头。"画歪了！"底下有人喊，他手一抖，红色颜料顺着板子流下来，像道血痕。王头爬上脚手架，往他嘴里塞了颗糖："你爸当年在这架上掉下来，抓着钢筋悬了半小时，没哼一声。"陈默凡含着糖，甜味顺着喉咙往下淌，再抬头时，刷子在板上划出的线条，突然稳了。

宣传画揭幕那天，父亲拄着拐杖来了。他盯着画里戴安全帽的工人，突然指着最边上那个："这不是老周吗？"陈默凡看着父亲眼里的光，比他画过的任何高光都亮。那天晚上，他在宿舍用捡来的硬纸板画了张父亲的肖像，画里父亲没戴安全帽，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像头骄傲的狮子。

三、深夜阁楼的光

父亲的二次手术费像座大山。陈默凡在夜市摆摊画像，五块钱一张，画到凌晨才够买个肉包子。有天收摊时，个小女孩扯着他的衣角："叔叔，能画我弟弟吗？他生重病了，想看草原。"陈默凡跟着小女孩回家，昏暗的出租屋里，小男孩躺在床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床头摆着本翻烂的《动物世界》。

"他总说，想看看狮子怎么跑。"小女孩指着画册上的草原，眼泪掉在陈默凡的画纸上。他握着铅笔的手顿了顿，画里第一次没有阴影——阳光洒在草原上，小男孩牵着狮子的尾巴，笑得露出豁牙。画完时天快亮了，小男孩说："叔叔，你的手在发光。"陈默凡低头看自己的手，沾满铅灰，却暖得很。

陈默凡开始在网上接插画活。客户要画绘本，讲个自卑的小狮子找勇气的故事。他把自己画进故事里：小狮子总低着头，以为自己是只猫，直到有天遇见受伤的小斑马，才发现自己的爪子，原来能保护别人。画到小狮子第一次咆哮时，他对着镜子练了很久，才画出那种带着哭腔的嘶吼。

母亲把他的画打印出来，贴在父亲的病房墙上。父亲输液时就盯着看，有次突然说："这狮子的眼神，像你小时候追着狗跑的样子。"陈默凡愣住了，他从没想过，自己也曾有过不胆怯的时候。

绘本出版那天，小男孩走了。小女孩寄来封信，说弟弟临终前握着画册，说自己去草原当小斑马了。陈默凡摸着信纸上的泪痕，突然明白有些画不是给别人看的，是给自己的灵魂，搭座桥。

四、画展上的衣袖

陈默凡的第一个画展，开在城中村的旧仓库里。他把脚手架拆下来当展架，工地上的安全帽挂在墙上当装饰，最显眼的位置挂着那幅给小男孩画的草原——阳光比原来更亮，小狮子的鬃毛在风里飘，像团烧起来的火。

王头带着工友们来捧场，老周穿着结婚时的西装，扣子扣错了位。"这画得比照片还真！"有人拍他的背，陈默凡的肩膀晃了晃，却没像以前那样躲开。有个戴眼镜的老师站在画前，是当年说他没天赋的美术老师："你把阴影画活了。"陈默凡看着老师鬓角的白发，突然发现，原来那些否定他的人，也会老。

小女孩牵着妈妈的手来了，穿着条像向日葵的裙子。"叔叔，"她指着画里的小斑马，"弟弟说谢谢。"陈默凡蹲下来，看见小女孩的袖口沾着颜料，和他小时候一样。他想起那个深夜，小男孩说他的手在发光，原来光不是天生的，是被需要的时候，自己长出来的。

画展最后天，父亲拄着拐杖来了。他走到那幅画着脚手架的油画前，画里工人们扛着钢筋，阳光从他们的肩膀漏下来，在地上拼出"家"的形状。"这画得不对，"父亲指着画里的自己，"我那天穿的是蓝裤子。"陈默凡笑着擦掉眼泪，原来父亲早就认出了画里的人。

神经七日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