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魂消散的那一刻,祠堂的梁柱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慕氏祖先的半副枯骨在金光中化作齑粉,混着阴卷的灰烬,被穿堂风卷得漫天飞舞。那些灰烬里藏着细碎的金粉,是笺月抄录时落下的,此刻却像活物般,顺着窗缝、门缝钻出去,落在青石板上、老槐树的枝桠间,甚至粘在过往行人的衣襟上——慕氏用阴木替魂的秘密,终究没能随着残魂一同埋葬,反而借着风,成了散播向四方的种子。
笺月跪在香案前,看着满地狼藉,指尖划过《浮世录·文牍篇》的残页。上面“慕氏替魂”四个字的刻痕正在变淡,仿佛被灰烬覆盖,却在纸页边缘,新浮现出一行极小的字:“灰烬所至,债必追索”。她突然明白,百工盟的秘术从不是用来掩盖秘密的,是用来记录的,哪怕过了百年,哪怕化作灰烬,该清算的,终究躲不过。
她取出族里的封条,用尸血墨在上面画了三道锁魂符,一道贴在祠堂大门,一道封了存放阴卷的暗格,最后一道,贴在了那方烧成黑炭的人血砚台残块上。封条接触到炭块的瞬间,发出“滋啦”的轻响,炭面的阴木纹路彻底隐去,只留下焦黑的疤,像从未存在过。
“从今往后,笺氏祠堂闭馆,非嫡传女书人,谁也不许再进。”她对着空荡荡的祠堂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告别的沉重。香案上的烛火突然“噼啪”爆了个灯花,像是在应她的话。
墨砚是在第二日清晨离开的。他没去冥河岸边,只是背着简单的行囊,沿着青石板路往城外走。路过祠堂时,他站在封条前看了许久,脖颈上那道蝶形疤在晨光里泛着淡红,像在提醒他昨夜的惊心动魄。最终,他对着大门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走进了晨雾里——没人知道他要去哪里,只在他住过的破屋里,留下半张未写完的答卷,上面“功名”二字被划得漆黑,仿佛要用墨把这两个字从生命里彻底抹去。
时光一晃就是十年。
十年后的一个雪夜,黑市的角落里,个穿貂皮袄的商人正用烟杆敲着块焦黑的炭。炭块有巴掌大,边缘还留着被火焚烧的痕迹,正是当年笺月封在祠堂的人血砚台残块。不知被哪个胆大的盗墓贼挖了出来,几经辗转,落到了这里。
“这破炭能值几个钱?”商人的烟袋锅在炭上敲了敲,火星溅起,炭面竟泛出丝缕的金光。
“您别急啊。”蹲在对面的小贩搓着手,眼里闪着精明的光,“这可是从笺氏祠堂挖出来的,当年墨秀才改阴卷用的砚台,烧不化,砸不碎,里面藏着百工盟的秘术呢!”
话音刚落,个裹着玄色斗篷的男子走了过来。他戴着张青铜面具,只露出双深邃的眼,指尖在炭块上轻轻一捻,声音里带着金属的冷硬:“洛氏要了。”
小贩眼睛一亮,刚要开价,就被男子扔过来的锭银子砸中手心。“够不够?”男子的指尖还停留在炭块上,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不够,再加。”
商人识趣地闭了嘴。洛氏的名头在黑市无人不知,他们世代以熔铸邪器为生,最擅长从废弃的物件里提炼秘术,据说百年前那面能镇冥河怨魂的“镇魂镜”,就是洛氏用绣氏的残绷、柒氏的染缸碎片熔铸的。
洛氏男子将炭块揣进怀里,转身走进风雪里。回到族里的熔铸坊时,炭块已经在他掌心发烫。坊里的火炉烧得正旺,坩埚里的青铜水泛着妖异的红光,几个赤膊的匠人正在敲打块刚出炉的罗盘坯,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星图。
“少主,这炭块……”为首的匠人看着男子取出的焦黑残块,眼里露出疑惑。
男子没说话,直接将炭块扔进坩埚。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焦黑的炭块遇着青铜水,竟没有融化,反而像块吸铁石,将水里的杂质纷纷吸到表面,露出底下纯净的金光。更惊人的是,炭块融化的地方,竟浮出些细微的纹路,在青铜水里缓缓舒展,像在重写某种古老的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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