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甘霖 (2-1)

两天后，陈塘关果然下雨了。

天空裂开云隙，豆大的雨珠砸在焦裂的土地上，蒸腾起沁人的凉意。

百姓们齐刷刷跪在泥泞里，额头贴着湿润的石板路，欢呼着，跪拜着：“谢龙九公主！谢李三公子！”

哪吒被允许出府，这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离开总兵府。

他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冲进雨幕，像脱缰的野马般奔向东海边。

哪吒吹响了敖灵送的海螺，一次，两次，三次……

却只听见潮水空洞的回响。

他望着翻涌的浪涛，直到暮色浸染整片海域，仍固执地站在那里。

夜深了，哪吒心里的不安愈发浓烈。

他纵身跃入海面，穿过层层叠叠的水幕。

龙宫的轮廓逐渐清晰，却见往日清冷的水晶宫被朱红绸缎裹得严严实实，琉璃灯盏连成星河，金红喜字在水波中轻轻晃动。

不对劲，很不对劲……

哪吒屏息再次溜入九公主寝宫，只见鲛绡纱帐下，敖灵端坐在贝壳梳妆台前，鎏金梳篦正将她墨色长发梳成精巧的云鬓，珊瑚发簪映得她眉眼间泛着异样的红晕。

“公主，这个发型如何？您若是不喜就再换一个。”宫女举着螺钿铜镜，递到敖灵面前。

敖灵透过镜面与窗外少年对视，指尖猛地攥住袖口。

她按住心口轻咳两声，嗓音染上倦意：“连日准备婚事乏了，你且退下，让我歇会儿。”

“是。”宫女很快退下待。

哪吒已出现在贝壳屏风前，盯着敖灵鬓间的发簪，声音发紧：“这是在做什么？”

敖灵却别开脸，语气冷得像淬了冰：“我要成婚了，下个月初五。不便邀请你，你以后也不必来了。”

“成婚？和谁？”哪吒皱着眉上前半步。

“我与你似乎并不相熟，与何人成婚与你无关。”

“阿灵，是不是因为降雨的事？”少年突然抓住她手腕，温热的掌心透过冰凉的鲛绡传来灼意。

敖灵浑身一僵，看见镜中自己泛红的眼眶，猛地抽回手：“和你无关，也和降雨无关。我的婚事早有定数，你非要听那些刺耳的话才甘心？”

哪吒望着她的婚服，只觉刺目。听她这么说，心头更是难受。良久后，他道：“好，我不问了。”

哪吒转身离开。

既与他无关，他又为何自作多情留在这。

这是他刚要踏入廊外翻涌的水流，却听到两名宫女的私语声。

“听说三太子为了和九公主的这场婚事，特意为陈塘关降雨三日，他果然很喜欢咱们公主呢。”

“可不是嘛，八位太子里，最疼爱公主的不就是三太子吗？”

冰凉的海水突然灌进耳膜，哪吒僵在原地。

他突然想起那日见到敖丙俯身亲吻敖灵额头，这时才惊觉，当时自己为何会莫名烦躁。

因为他从敖丙的眼里，看到的不是兄长的宠溺，而是某种近乎炽热的占有欲……

哪吒冷静下来，再次推开了九公主寝宫的殿门。

“他们是不是逼你嫁给自己的哥哥？”

他问。

敖灵攥着嫁衣上的金丝龙纹，淡淡的应道：“龙族血脉稀少，为保证血脉纯粹，兄妹通婚本就是常事。我的母后，就曾是父皇的妹妹。”

雌性龙族稀少，她们生来就是繁育的容器。

这是敖灵最近才明白的道理。

她自小以为的宠爱，不过是哥哥们争夺龙王之位的筹码。谁娶了她，谁就能诞下最纯正的龙族血脉，成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不，应该说……谁有机会成为新任龙王，谁就能够迎娶她。

她是登上那个位置的奖励。

什么公主，呵……物件而已。

“哪吒，龙族雌性，向来如此。这就是我的命。”

这几天，她的心态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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