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不透风的狭小空间里,只有一盏豆大的油灯在跳动,将两人紧挨的身影投射在斑驳潮湿的墙壁上,扭曲晃动,如同鬼魅。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草药味,以及灰尘和木头腐朽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滞涩感。
程砚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小心翼翼地解开缠绕在顾怀章肩上的染血布条。伤口很深,虽已止血,但边缘红肿发烫,狰狞地翻卷着皮肉。顾怀章靠在另一侧墙壁,脸色因失血和疼痛而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强忍着没有发出呻吟。昏黄的灯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间,那里面没有了平日商海沉浮的锐利,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
程砚秋的指尖冰凉,动作却异常轻柔。他蘸着温热的药水,一点一点擦拭伤口周围凝结的血污。每一次棉布的触碰,都让顾怀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一下。
“疼吗?”程砚秋的声音很低,在寂静的密室里却异常清晰,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
顾怀章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在程砚秋低垂的、专注的侧脸上。昏黄的灯光柔和了他平日清冷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密的阴影。看着那双为自己处理伤口、此刻盛满忧虑的眼睛,顾怀章心底最坚硬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这点伤,算什么。”他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声音沙哑,试图驱散这沉重的氛围,“比这更险的,也不是没经历过。”他指的是商场的明枪暗箭,抑或是那些不为人知的危险行动。
程砚秋的手顿住了。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撞进顾怀章眼中。那双清冽的眸子此刻像蒙上了一层水汽,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后怕,有担忧,更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痛楚。
“顾怀章,”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力度,“你知不知道,若我再晚一步,若那枪口再偏半分……”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喉头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猛地低下头,更用力也更轻柔地继续擦拭伤口。仿佛只有专注于这具体的动作,才能压下心头那灭顶的后怕。
顾怀章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心中酸软一片。他伸出手,不是阻止,而是轻轻覆在了程砚秋冰凉的手背上。
程砚秋的动作瞬间僵住,像被烫到一般,却没有抽回手。
“砚秋,”顾怀章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这条命,是你从鬼门关抢回来的。若真折在那里,也是命数。”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但能再见你一面,能…再听你唱一句,这条命,便值了。”
程砚秋猛地抬起头,眼中水光更盛,带着一丝被看穿的狼狈和更深的心痛:“值?拿命去换一句戏文?顾怀章,你以为你这条命只是你自己的吗?!”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许久的激愤,“你的顾氏航运,你的那些等着你吃饭的员工,还有…还有那些你暗中筹谋的、你以为我不知道的事!多少人指着你活?多少人盼着你成?你怎么能…怎么能如此轻贱!”
他胸膛剧烈起伏,连日来的担忧、恐惧、愤怒,还有那深藏心底、无法言说的情愫,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精心筑起的冰墙。
顾怀章愣住了。他没想到程砚秋竟知晓他那些隐秘的行动。看着眼前人因激动而泛红的眼尾,听着他字字泣血的质问,顾怀章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
“原来…你都知道。”顾怀章的声音有些干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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