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青篱山下的书斋仍笼在薄雾里。窗棂半掩,一枝早梅探进屋来,花瓣上凝着夜雨,轻轻一晃,便簌簌落在案头。
苏砚披衣起身,先往灶间添一把松柴,再提井水洗漱。井水极冷,指腹刚触水面,便见一圈霜纹自井壁蔓延,又瞬间被晨曦化开——那是阿皎昨夜偷偷练的小术法,她说要把冬天的尾巴留给井口,好让苏砚每日醒来都能看见“雪在指尖融化的样子”
。灶膛里“噼啪”一声,松柴爆出一粒火星。阿皎蹲在灶门前,雪白长发用一根旧木簪松松挽起,发尾扫过地面,沾了几点灰。她正努力把一块黄米糕贴到锅边,糕面软塌塌地歪着,像只没睡醒的小兔。
苏砚:“又忘了翻面?”
苏砚失笑,挽袖接过锅铲。
阿皎鼓了鼓腮帮,耳尖微红:
阿皎:“我……我只是让它多睡一会儿。”
赤鸾倚在门框,手里转着一把削好的竹筷,嗤笑:
赤鸾:“再过一会儿,它就要糊成炭了。”
话虽刻薄,筷子却递得极快,顺势在糕面点了三点梅花——筷尖蘸的是昨夜熬的桑椹酱,紫红一点,恰如雪中落梅。
饭后,苏砚搬出长案,在院里晒书。
日光透过梅枝,斑斑驳驳落在《楚辞》残卷上,像一行行跳动的音符。阿皎拿了小竹篮,踮脚去摘梅——她打算做梅酱,好配赤鸾念叨已久的“冷酒”。赤鸾则在井边劈柴,刀背银铃轻响,惊起檐下两只山雀。
老妪送的瘦马拴在梨树下,鬃毛比来时亮了许多。苏砚给它起了个俗名:雪里青。雪里青打了个响鼻,低头啃一把干草,草里混着阿皎偷偷撒的星霜屑,嚼得满嘴银光。
春阳慵懒,三人搬了竹榻到廊下。
赤鸾枕着双臂看云,云影从她泪痣上滑过,像一粒朱砂被水晕开。阿皎趴在榻沿,用草茎编兔子,草叶在她指尖翻飞,不一会儿就蹦出一只歪耳朵小兔。苏砚执笔,把这一幕画在纸上——纸是旧年囤的桑皮纸,墨色淡淡,却勾勒出三分灵动。
赤鸾:“给我。”
赤鸾伸手,把画夺了去,指尖一弹,草兔稳稳落在画里。
阿皎眨眨眼,小声抗议:
阿皎:“那是给我的。”
赤鸾:“你的就是我的。”
赤鸾笑得张扬,却在下一瞬把画折成小小一只纸鸢,递给阿皎
赤鸾:“放高点,线若不断,便算你的。”
院子不大,纸鸢却飞得极高,线尾系的是苏砚的发带,青灰一抹,在蓝天里像一尾游鱼。
隔日逢集,苏砚牵着雪里青,载两筐新晒的草药下山。阿皎与赤鸾跟在后头,一左一右,像两只护食的鹤。
集市人声鼎沸,赤鸾却眼尖地瞧见一摊红绸,非要给阿皎买发绳。
赤鸾:“挑个颜色。”
阿皎指尖在绸上游移,最后选了极淡的月白。赤鸾撇嘴,却还是掏钱。
回程时,雪里青背上多了两匹布、一篓春韭、三壶桑落酒,还有一小袋赤鸾硬要买的糖霜山楂。
糖霜沾了阿皎的指尖,她悄悄舔了一口,甜得眯起眼。赤鸾屈指弹她额头:
赤鸾:“小馋兔。”
三月雨夜,檐声潺潺。
苏砚煮茶,用的是去年收的松针、今春晒的梅瓣,水沸时泛起极浅的青碧。阿皎托腮看雨,赤鸾以刀尖削竹为签,签上刻的是狐族旧谚:“雪不埋火,月不沉河。”
茶香与竹香交织,雨幕里忽有笛声传来,是邻家的牧童试新曲。
阿皎听得入神,赤鸾把竹签递给她
赤鸾:“收好,以后教你吹笛。”
苏砚斟茶,三盏并列,一盏给自己,一盏给阿皎,一盏推到赤鸾面前。
阿皎:“以后?”
苏砚:“以后。以后很长。”
四月,雪里青犁开第一道垄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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