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这个被巴丽用全部勇气换来的词,在顾淮砚的公寓里,正一点点褪色,露出底下冰冷的金属栅栏。
这地方美得像一座现代艺术监狱。通体冷白,线条锐利得能割伤视线。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灯火流淌如冰冷的银河,却照不亮室内分毫暖意。昂贵的抽象画挂在墙上,扭曲的色彩和线条在射灯下无声尖叫。最初逃离庄园的短暂眩晕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入水底般的黏滞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无形的阻力。
那晚,一部老电影里久违的温情片段,像一颗火星,意外点燃了巴丽心底一丝微弱的暖意。她蜷在冰冷的羊毛地毯上,唇角不自觉弯起,一声极轻、几乎听不见的笑,如同叹息般逸出唇瓣。
死寂。
书房的橡木门,如同被无形的线操控,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幽深的缝隙。顾淮砚就嵌在那片阴影里。客厅暖黄的光只吝啬地勾勒出他半边轮廓,唇角似乎还噙着那抹永远温和的弧度,但那双眼睛——像两口骤然冻结的深井,冰冷、无机质的光直直刺向巴丽脸上那抹未及消散的笑意。
他走了出来,皮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地面,声音不疾不徐,却像钝器敲打着巴丽的神经。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喟叹,如同在鉴赏一件易碎的古董,“这笑声……真像水晶风铃,碰一下,就碎了。” 他俯身,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指尖悬停在她脸颊上方,带来一阵令人汗毛倒竖的寒意气流。“这么脆弱的美,怎能……让那些粗鄙的声浪沾染?” 那温存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冰针,精准地扎进巴丽刚刚松懈的神经末梢。她脸上的笑意瞬间僵死,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那扇名为“自由”的门,在她眼前轰然关闭,只留下冰冷的门板。
无形的丝线,开始缠绕,收紧。
他修长的手指,带着鉴赏家挑剔的优雅,拂过助理刚送来的高定礼盒。那件巴丽亲自挑选、带着一丝叛逆设计的酒红色礼服,在他指尖下仿佛蒙尘。“流于艳俗了,”他轻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眼神却冰冷地盯着她,“像廉价橱窗里的赝品。” 他拿起另一件他指定的——纯白,毫无装饰,线条简单到近乎禁欲。“只有最纯净的底色,才配承载你独一无二的光华。” 他亲手为她换上,动作温柔得像对待一件稀世瓷器。冰凉的丝绸贴上肌肤,巴丽看着镜中那个被白色包裹、如同献祭羔羊般的自己,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她成了他精心布置的展柜里,最新的一件“藏品”。
新的电影剧本递到他手中。他姿态闲适地翻动纸页,金边眼镜反射着冷光。“这位导演,”他指尖在某个名字上点了点,语气平淡无波,“野心太大,心思太浊。” 剧本被轻轻合上,发出轻微的“啪”声,却像惊雷在巴丽心头炸开。“你的灵魂像初雪,容不得半分污迹。”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干燥温热,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那些应酬,是染缸。推了。” 巴丽喉咙发紧,试图辩解那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却被他不容置疑的温柔淹没:“只有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才是真正的……净土。” 她的社交版图,在“保护”的名义下,无声地塌陷。
手机屏幕亮起的幽光,是她与外界残存的微弱脐带。他的影子无声地笼罩过来。“密码?” 指尖轻叩屏幕,发出清脆的微响。他低头看她,镜片后的目光专注得令人窒息,唇角的笑意干净澄澈,像冬日最纯净的雪,“我的缪斯,我们之间,不该有任何阴影。” 那目光带着蛊惑人心的热度,也带着不容置疑的索取。“让我替你隔绝掉那些尘埃。你的世界,只需要我的光。” 巴丽在那目光的牢笼里,防线寸寸瓦解。指尖颤抖着输入密码,如同交出灵魂的最后一把钥匙。那点微光,彻底熄灭。
真正的恐惧,来自他完美面具下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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