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第一个周末,布庄的门槛被踩得发烫。苏晚新收的几个学生带着绣品来请教,针脚里藏着各自的心思——有姑娘绣着并蒂莲预备作嫁妆,有老太太在枕套上补绣孙辈的小名,还有个刚上小学的男孩,捏着绣绷学绣五角星,说是要送给当消防员的爸爸。
陈砚搬了张长桌放在院子里,铺开宣纸帮大家改绣稿。他的笔尖在纸上游走,时而顿笔勾出花瓣的弧度,时而轻描淡写添几笔叶脉,学生们围在旁边看,忽然有人指着他手腕上的红绳问:“陈老师,这绳子上的玉坠真好看,是苏老师绣的吗?”
陈砚低头看了眼那枚青白玉佩,上面用金线细细绣了圈缠枝纹,是苏晚上个月给他做的。“是她绣的,”他笑起来,眼角的纹路里盛着光,“她说玉怕磕碰,用线裹住,就像给光阴加了层针脚。”
苏晚正在柜台后整理丝线,听见这话,指尖在一卷孔雀蓝的绣线上顿了顿。窗外的茉莉开得正盛,香气混着松节油的味道飘进来,恍惚间竟和很多年前回春巷的气息重合——那时她趴在布庄的柜台上绣笔袋,陈砚就坐在对面的竹椅上画小人书,阳光也是这样斜斜地落下来,把他的影子投在她的绣绷上。
傍晚收了摊,两人并肩往老巷深处走。石板路被秋雨打湿,倒映着沿街的灯笼,像串浸在水里的玛瑙。陈砚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墙根处一丛紫色的野花说:“明天我画株紫菀吧,你绣在新做的桌旗上,配咱们屋里的青瓷瓶正好。”
“好啊,”苏晚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不过得等我把那幅‘秋江晚渡’绣完。上周有位老先生来看,说想挂在书房里,配他收藏的古琴。”
“那位老先生懂行,”陈砚想起那人端详绣品时的专注,“他说你绣的水波用了‘虚实针’,远看像蒙着层雾,比他收藏的古画还多几分灵动。”
苏晚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身从布包里掏出个小锦盒:“给你的,上次你说画笔套磨破了。”盒里是个靛蓝色的笔袋,上面用银线绣着支狼毫笔,笔尖处特意留了点空白,像蘸着刚研好的墨。
陈砚接过来时,指尖触到里面硬硬的东西,拆开一看,是块檀木笔搁,上面刻着“砚晚”两个小字。“你什么时候刻的?”他惊讶地抬头。
“前阵子趁你去外地看展,”苏晚抿着嘴笑,“母亲说檀木养笔,刻上名字,就像给笔找了个家。”
他把笔袋缠在画笔上,大小正好。风穿过巷口的桂花树,落下几片碎金似的花瓣,粘在苏晚的发梢。陈砚伸手替她拂去,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耳垂,两人都愣了愣,随即相视一笑,像两个偷藏了糖的孩子。
布庄的名气渐渐传开,有电视台想来拍纪录片。苏晚本想推辞,陈砚却劝她:“让更多人看看也好,知道还有人在一针一线地守着这些老手艺。”
拍摄那天,摄像机跟着苏晚的绣针移动,镜头里,她的指尖捏着细如发丝的金线,在墨色的缎面上游走,针脚起落间,一片秋叶的脉络渐渐清晰。陈砚就坐在旁边的画案前,给她递绣线,偶尔帮她扶一下绣绷,两人没说几句话,却有种说不出的默契。
采访的记者看着墙上的画和绣品,忽然问:“您二位觉得,工笔和刺绣,最像什么?”
苏晚刚要开口,陈砚已先一步笑道:“像日子。画要一层一层晕染,绣要一针一针叠加,急不得。就像我和她,隔了那么多年,还是能在针脚里找到彼此。”
记者走后,母亲端来刚炖好的银耳羹,看着他们收拾画案,忽然说:“下月初三是个好日子,你们把证领了吧。我已经请人算过,那天宜嫁娶,宜裁衣,正好应你们这绣针画笔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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