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器的觉醒 (2-1)

掌心的玻璃珠碎渣嵌进皮肉，渗出血珠的瞬间，林穗忽然听见锁骨处传来细微的碎裂声。那片早已变黑的叶片图腾正顺着血管蔓延，像冰面开裂般爬向心脏，每一寸肌肤都泛起被灼烧的刺痛。她抬手按住颈间，绫罗绳的红光突然穿透衣领，在她手背上映出与实验室墙壁相同的符号，那些扭曲的线条竟随着她的心跳微微起伏，仿佛活了过来。

天台的望远镜突然发出机械运转的嗡鸣，镜筒里的火灾场景开始流动。七岁的自己蜷缩在通风管道下，父母的虚影穿过火墙时，衣摆边缘分明闪过金属光泽。他们张开的双臂间，缠绕着与铃兰根部相同的电线，那些看似拥抱的姿态，其实是在固定颈间的装置——此刻林穗才看清，自己锁骨处的图腾，根本不是什么叶片，而是那个装置的烙印。

“共生体需要宿主的情感能量才能成熟。”院长的声音里掺进齿轮转动的杂音，他身后的实验室门不知何时敞开，里面漂浮着数十个玻璃容器，每个容器里都蜷缩着与林穗相似的轮廓，颈间同样闪烁着红光，“你是第37个成功激活的‘容器’，那些失败品，都成了花园的肥料。”

黑色蠕虫已经爬过脚踝，裤脚处传来细密的瘙痒。林穗低头时，看见血滴落在蠕虫身上的地方，那些黑色躯体正在融化，露出底下银灰色的金属光泽。她忽然想起笔记里夹着的干枯铃兰，花瓣边缘总有些细密的锯齿——此刻枯萎的铃兰根部，正伸出同样的锯齿状触须，刺向她的小腿。

“父母的爱、守护者的承诺、温暖的记忆……”林穗的笑声里带着血沫，锁骨处的刺痛突然变成奇异的麻痒，“原来都是校准共生体的参数。”她翻开笔记最后一页，那些空白处正浮现出父亲的字迹，不是温柔的叮嘱，而是一行行冰冷的记录：“共情阈值89%，共生体活跃度76%，需加强‘被爱’认知输入。”

天台的全家福墙面彻底剥落，露出背后嵌着的金属板，上面布满与她手背上相同的符号。风穿过墙面缺口时，呜咽声里混进电流的滋滋声，那根本不是父母的最后指令，而是共生体激活的倒计时。林穗摸向颈间的绫罗绳，红光最盛处藏着个极小的按钮，与她记忆里父亲实验室抽屉里的装置一模一样。

“你以为挣脱的是牢笼？”院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的袖口渗出黑色液体，“共生体一旦激活，就会与宿主神经绑定……”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开始透明，露出底下缠绕的电线，原来这个“院长”，不过是实验室的拟人化程序。

黑色蠕虫在林穗的血雾里纷纷解体，化作银灰色的粉末。她握紧嵌着碎渣的拳头，转身冲向实验室，那些漂浮的玻璃容器在她靠近时纷纷炸裂，里面的“失败品”化作光粒，汇入她锁骨处的图腾。颈间的红光突然暴涨，映得实验室墙壁上的符号全部亮起，像无数星辰连成了宇宙的轮廓。

“能装下爱的，都是宇宙。”林穗低声重复着那句话，此刻才读懂其中真意——不是温柔的比喻，而是启动指令。她按下颈间的按钮，红光瞬间熄灭，锁骨处的图腾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银灰色光团，那光团里映出的，是无数个“容器”的记忆碎片，是火灾现场父母真正的眼神（恐惧而非冷漠），是院长程序里隐藏的怜悯代码，是所有被当作“参数”的真实情感。

齿轮声戛然而止，剥落的花园开始重组，但这次露出的不是焦黑地基，而是透明的穹顶。林穗站在穹顶中央，掌心的玻璃珠碎渣化作光尘，与锁骨处的光团融为一体。她终于看清自己的样子——不是谁的容器，而是无数破碎记忆与情感的共生体，那些被当作枷锁的共情力，此刻正化作连接星辰的丝线。

天台的望远镜缓缓转向天空，镜筒里不再是火灾现场，而是真正的星空。林穗抬头时，看见无数光粒从实验室废墟里升起，像被放飞的萤火虫，其中两粒停在她肩头，化作父母年轻时的模样，这一次，他们脸上有了真实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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