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毫无情绪地扫过教室,在桑榆的方向似乎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短到桑榆几乎以为是错觉——随即移开。他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拉开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没坐下,而是弯腰,动作有些粗暴地将那个破吉他包更深地塞进了桌肚的最黑暗处,仿佛要彻底埋葬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往。然后,他才重重地坐下,把书包随意地往地上一丢,身体向后靠进椅背,闭目养神。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将后排那几个男生残留的嬉笑彻底冻结。
桑榆的心跳却因为他刚才那可能存在的短暂一瞥,又漏跳了一拍。她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低头看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带来的那股凛冽气息,混合着烟草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他自己的、铁锈般的味道,无声地宣告着这片空间的归属。
数学课枯燥的公式在黑板上蔓延。桑榆努力集中精神,但胸腔深处那种熟悉的、细微的憋闷感又开始隐隐浮现,像一只冰冷的小手在轻轻揪扯她的心脏。她微微蹙眉,右手悄悄伸进桌肚,摸索到那个白色药瓶。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安心了一些。
她正准备拧开瓶盖,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斜后方。
江逾白并没有睡觉。他靠在椅背上,头微微侧向窗户的方向,目光似乎落在窗外被秋风卷起的落叶上。他的右手放在桌面上,五指摊开,食指和中指却极其轻微地、以一种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幅度,在光滑的桌面上轮番抬起、落下。指尖与桌面接触,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动作的韵律感却无比清晰——他在无声地弹奏。
他的眼神是放空的,带着一种游离于课堂之外的、深沉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仿佛他的灵魂正沉浸在一个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旋律里,而那旋律,正通过他指尖无声的跃动,在现实的桌面上流淌,诉说着无人能懂的故事。
桑榆看着那无声弹奏的手指,看着他专注而孤寂的侧影,看着他嘴角那块刺目的淤青……昨天他冲过来拽住她手腕时的滚烫触感,仿佛再次烙印在她的皮肤上。她握着药瓶的手指松了松,胸腔里的憋闷感似乎被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暂时压了下去。她默默地收回了手,没有吃药。
课间操的广播音乐震耳欲聋。桑榆拿着医务室开的假条,独自留在空荡荡的教室。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操场上密密麻麻、动作整齐划一的身影。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搜寻。
找到了。
江逾白站在男生队伍的边缘,动作敷衍又带着点不耐烦的桀骜。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身体微微晃动,与周围整齐划一的动作格格不入。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而略显孤傲的轮廓,像一棵拒绝修剪的野树。他似乎察觉到什么,毫无预兆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向教学楼的方向。
桑榆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到了窗框的阴影里。她背靠着冰凉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像揣了一只受惊的小鹿。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只是那一刻,被他目光锁定的感觉,让她莫名地心慌,仿佛被某种危险的掠食者短暂地凝视。
等她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时,操场上已经结束了集合,人群散开。江逾白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如同水滴汇入大海。
午休时间,桑榆没有去食堂。她拿出自己带来的保温饭盒,里面是奶奶准备的、几乎没有油星的青菜和一小块清蒸鱼肉。她坐在安静的角落里,小口小口地吃着,尽量忽略周围偶尔投来的、带着好奇与疏离的目光。
一阵熟悉的气息靠近。
桑榆握着勺子的手顿住,没有抬头,但全身的感官都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江逾白端着食堂的餐盘——上面堆着油腻的炸鸡排和米饭——径直走到了她旁边的空位坐下。动作自然得仿佛那是他早已选定的、理所当然的座位。椅腿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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