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没再看她,而是伸手从校医刚刚放下的托盘里,拿起一卷干净的白色纱布。他的动作很熟练,完全不像一个普通学生。他先是用剪刀剪断桑榆手腕上那圈略显松垮的胶布,然后一圈一圈,极其细致地、重新替她包扎起来。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有些粗糙,偶尔蹭过她手腕内侧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微痒的战栗。他的动作很轻,但很稳,包扎得比校医更服帖、更牢固。
“为什么帮我?”桑榆看着他低垂的眉眼,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从上午就盘旋在心头的问题。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江逾白缠绕纱布的手指微微一顿,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没有回答。
包扎好最后一道,他利落地打了个结。然后,他那只没受伤的手伸进裤兜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颗包装纸都有些皱了的薄荷糖。浅绿色的糖纸,在从百叶窗缝隙透进来的光线下,泛着一点莹润的光泽。
他撕开糖纸,没有看她,只是把那颗晶莹剔透的浅绿色糖果,直接塞进了桑榆摊开的、完好的右手掌心。
“含着。”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甚至带着点命令的口吻,但桑榆却听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别扭?“止痛。”
掌心的糖果带着他指尖残留的微凉和薄茧的触感。桑榆怔怔地看着那颗小小的薄荷糖,然后慢慢地把它放进了嘴里。
一股清凉的、带着强烈薄荷气息的甜味,瞬间在舌尖炸开,霸道地席卷了整个口腔,盖过了之前残留的药味苦涩,也似乎真的冲淡了一丝伤口的疼痛。那清凉感直冲鼻腔和大脑,让她混沌的思绪都为之一清。
校医回来给江逾白手臂上的擦伤上药包扎。他安静地坐着,目光落在墙角那个破吉他包上,右手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在椅子扶手上敲击着,食指和中指轮番落下,仿佛在无声地弹奏着某个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旋律。那动作流畅而自然,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
桑榆含着那颗清凉的糖,看着他在扶手上无声弹奏的手指,看着墙角那截断裂的琴颈,看着他小臂上新旧交错的伤痕,看着他嘴角的淤青和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沉寂……一种复杂而酸涩的情绪,悄然在她心底弥漫开来。
放学的铃声像是某种解脱的宣告,瞬间点燃了校园的喧嚣。桑榆收拾好书包,动作比平时更慢一些,因为左手的不便。她刻意磨蹭了一会儿,等到走廊里的人流散得差不多了,才背着书包,慢慢地走出教学楼。
她没有走那条人来人往、需要上下楼梯的大路。医生的话言犹在耳:避免剧烈运动,减少心脏负担。她选择了教学楼后面那条相对僻静、但平坦许多的小巷子作为回家的近路。
巷子很窄,两边堆砌着废弃的课桌椅和一些建筑垃圾,使得原本就不宽敞的空间更显逼仄。夕阳的余晖在这里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只在墙头和高处留下几抹暗淡的金色。空气里漂浮着灰尘和陈年垃圾的沉闷气味。
桑榆低着头,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水洼和碎砖块,心里默默地数着自己的步数。一步,两步……十七步。走到第十七步时,她的鞋尖踢到了一个空瘪的易拉罐,金属罐子哐啷啷地滚出去老远,惊飞了旁边垃圾箱上啄食的几只麻雀。
她停下脚步,心头莫名一跳。
就在第二十三步的转角处,一个黑影从一堆蒙尘的旧桌椅后面,慢悠悠地晃了出来,恰好堵在了狭窄的巷子中间。
“啧,真巧啊,病秧子。”王强双手插在裤兜里,额头上还贴着上午医务室留下的纱布,嘴角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带着报复快感的笑容。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穿着篮球背心的男生,三个人像一堵墙,彻底封死了前路。
桑榆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脊背重重地撞在了身后冰冷粗糙的砖墙上,硌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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