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分钟,江逾白就出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白色塑料瓶,瓶身上印着醒目的橙色字体:维生素C。
他走到桑榆面前,没说话,直接把瓶子塞进她手里。
桑榆低头看着这瓶陌生的维生素,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 江逾白直接伸手,动作有些粗鲁地拧开了瓶盖,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里面橙黄色的小药片,“哗啦”一声,全部倒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把你的药,”他晃了晃空瓶子,声音依旧带着奔跑后的微喘,但语气不容置疑,“装这里。”他指了指那空瓶,“以后,就没人问了。”
桑榆怔怔地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书包侧袋里的那个半透明药瓶,再看了看手里的白色维生素瓶子。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
她默默地拉开书包拉链,拿出自己的药瓶,拧开盖子。然后,在便利店门口明亮的灯光下,在江逾白沉默的注视下,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那所剩不多的、维系生命的白色药片,一粒一粒地,转移到了那个崭新的、印着“维生素C”的白色塑料瓶里。小小的白色药片落入瓶中,发出细微的、沙沙的轻响,像生命流逝的声音被暂时装进了安全的伪装。
做完这一切,桑榆正准备拧紧瓶盖。一只带着薄茧、指节处还沾着灰尘和干涸血迹的手,突然伸到了她的面前。
桑榆一愣。
那只手的手指间,捏着一片小小的、已经半枯黄的梧桐树叶。叶片边缘微微卷曲,叶脉清晰可见。
“头发上。”江逾白的声音依旧平淡,眼神却似乎在她头发上停顿了一秒。他抬手,极其自然地,将那片不知何时沾在她发间的落叶拿了下来。
动作间,他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耳廓。
微凉。
带着一丝铁锈和尘土的气息。
桑榆的身体瞬间僵住,耳根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江逾白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只是捏着那片枯叶,目光投向远处车流不息的街道。就在这时,一阵尖锐刺耳、由远及近的救护车鸣笛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黄昏的宁静!
呜——呜——呜——
那声音极具穿透力,像冰冷的针扎进耳膜。
江逾白的身体猛地一僵!捏着树叶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那片可怜的叶子在他掌心被捏得粉碎。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抬起左手捂住了自己的右耳,眉头死死地拧在一起,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连嘴唇都抿得发白,仿佛那鸣笛声是什么极其可怕的酷刑。
桑榆被他这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心脏也跟着揪紧。她看着他痛苦紧闭的双眼和紧捂耳朵的手,上午在医务室的疑问再次浮上心头——他耳后那道疤……他听得见吗?或者说,他害怕听见什么?
鸣笛声呼啸着远去,最终消失在街道尽头。
江逾白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捂着耳朵的手慢慢放下,指尖还在微微颤抖。他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底那瞬间的脆弱和痛苦已经消失无踪,重新被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覆盖。
他低头,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上残留的碎叶屑,仿佛刚才那剧烈的反应从未发生过。
“走吧。”他转过身,声音比刚才更哑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疲惫,像跋涉了千山万水,“送你回去。”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开始闪烁,在他挺拔却莫名显得孤寂的轮廓上投下变幻的光影。他的肩线依旧锋利,却仿佛扛着某种看不见的、沉重的负担,微微下塌着。
桑榆握紧了手里那个装着“维生素”的药瓶,冰凉的塑料瓶身硌着掌心。她看着江逾白沉默的背影,在原地停留了两秒,然后小跑几步,默默地跟了上去。
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一前一后,在地上时而短暂地交叠,时而又被拉远分开。像两条被无形的线若有似无地牵绊着、在命运的迷宫中摸索前行的平行线,在初秋微凉的晚风里,走向灯火阑珊的深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薄荷的清凉,和铁锈般挥之不去的、带着血腥气的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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