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简11

浴室的磨砂玻璃上凝满了水珠，像无数颗被揉碎的星辰，顺着光滑的表面蜿蜒滑落，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水洼。

江照抬手抹去一片水雾，镜中映出的少年发梢滴着水，半长的卷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水汽氤氲中，脸颊泛着因热水熏蒸而泛起的潮红，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琉璃，藏着连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灼热。

他刚才在蒸腾的水雾里，反复咀嚼着陆阳那句“你哥有没有女朋友”，以及桃书递水时指尖擦过他手背的温度。那瞬间的触感，像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的涟漪至今未平。

他原以为是兄长对幼弟的寻常关照，可当那股莫名的烦躁和酸涩在电梯里翻涌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某些情感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悄然变质，如同墙角无人注意的藤蔓，早已缠绕上心脏的每一寸肌理。

“喜欢”这个词太过沉重，他不敢轻易定义，但他清楚地知道，他不想看到桃书对别人露出那样温和的笑，不想让任何人觊觎那道属于他的、雪松香般沉静的身影。

深吸一口气，江照拧开浴室门。温热的水汽裹挟着沐浴露的清爽气息扑面而来，与客厅里弥漫的雪松香撞了个满怀。

桃书正坐在沙发上，膝头摊开一本线装古籍，暖黄色的落地灯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鼻梁的阴影落在书页上，像一幅精心描摹的工笔画。

他穿着宽松的家居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指尖夹着一支羊毫笔，正对着书页上的朱砂批注微微蹙眉。

“还没睡？”江照刻意让声音听起来随意，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锁骨，又蜿蜒着消失进领口。他走到沙发旁，故意将头发上的水甩向桃书的方向，眼角的余光却牢牢锁着对方的反应。

桃书甚至没有抬眼，只伸出空着的手，精准地在半空中接住几滴水珠，指尖微凉的触感擦过江照的额角：“头发擦干，地板滑。”他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的泛音，带着深夜特有的沙哑，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江照的心猛地一跳，像被猫爪轻轻挠了一下。他没去拿毛巾，反而一屁股坐在桃书身边，膝盖几乎碰到对方的腿。

沙发的海绵被压得凹陷，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他能清晰地闻到桃书身上那股更浓郁的雪松香，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类似初绽桃花的清甜——那是他从未留意过的细节，此刻却如同被放大了无数倍，萦绕在鼻尖，搅得他心神不宁。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江照侧过头，目光落在书页上繁复的古字上，却一个也看不懂。他的视线偷偷掠过桃书的侧脸，看他微抿的唇线，看他垂眸时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阴影，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桃书终于将视线从古籍上移开，转向江照。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深琥珀色，像蕴藏着千年古潭的幽光，此刻正静静地凝视着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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