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明存在 第三章 (3-2)

陆安低下头，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正是早上那张飘落在白乞辰化肥袋上的《学生违纪行为告知书》。

他慢条斯理地把纸展开，对着话筒，用一种清晰、平稳、甚至带着点磁性悦耳，却毫无波澜起伏的语调念了起来：

“检讨书。”

“尊敬的校领导，亲爱的老师们，同学们：”

“今天早上，我，高二（5）班的陆安，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于我校新立的校训碑上进行了涂鸦创作。此举严重破坏了校园公共财产，损害了学校形象，违反了校规校纪，在全体师生中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在此，我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的行为是幼稚的，是冲动的，是缺乏集体荣誉感和社会责任感的体现。我对不起学校的培养，对不起老师的教诲，也对不起同学们的信任。”

“我保证，今后一定严格遵守校纪校规，加强自身道德修养，努力学习，争做一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请老师和同学们监督。”

“检讨人：陆安。”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语速不快不慢，每一个字都念得清清楚楚。然而，那毫无感情色彩的棒读，那像完成某种既定程序般的流畅，还有他念到“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时那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其轻微的停顿，都让这份本该沉痛的检讨，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讽刺意味。

念完了。他随手把那张皱巴巴的纸又揉成一团，塞回口袋。整个过程，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教导主任的脸色铁青，显然对这份毫无“悔意”的检讨极度不满。他一把夺过话筒，刚要开口训斥，旁边一位头发花白、面容儒雅的老校长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老校长接过话筒，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好了，陆安同学已经认识到了错误。年轻人，有想法，有冲劲是好事，但要学会用正确的方式表达。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振奋，“不过，陆安同学在检讨里提到要‘品学兼优’、‘努力学习’，这可不是空话！他在学习上，恰恰是我们金郁一中的骄傲！”

老校长的话让台下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正准备下台的陆安。他脚步顿住，微微侧头。

“就在刚刚结束的上一学年期末统考中，”老校长声音洪亮，带着自豪，“陆安同学，以总分728分的优异成绩，位列全市理科第一名！为我们金郁一中赢得了巨大的荣誉！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陆安同学，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为我们分享一下他的学习心得！”

礼堂里死寂了一秒。随即，“轰”的一声，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喧哗声浪猛地炸开！如同沸水泼进了滚油！

“卧槽？！728？全市第一？！”

“真的假的？他不是刚念完检讨吗？”

“涂鸦校训碑的全市第一？！开什么国际玩笑！”

“牛逼啊陆安！真他妈给劲！”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很快被更大的议论声淹没。震惊、错愕、怀疑、崇拜、荒诞感……无数种情绪在礼堂里疯狂交织、碰撞。

教导主任的脸色由青转红又转白，精彩纷呈。

陆安站在台上，光影在他挺拔的身形上切割出明暗的轮廓。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像被突如其来的强光晃到。

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似乎加深了零点几毫米，带着点玩味，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厌倦。

老校长把话筒递向他，笑容满面，充满了鼓励和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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