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袖口的手被雪风灌得发僵,秋月的话像根冰锥扎进耳朵里。
张统领?
萧凛的亲卫统领?
他突然带人查厨房——难道昨夜他说的"查案",竟是冲李嬷嬷来的?
"姑娘!"秋月拽我衣袖的手在抖,"方才我看见张统领手里拿着账册,是...是咱们冷宫的采买簿子!"
我望着厨房方向翻涌的雪雾,喉间发苦。
三日前我替扫雪的王婶治了冻疮,她抹着泪说李嬷嬷每月扣下三成米粮,把精米换成糙米,连柴炭都要抽成。
当时我往她药里添了点宁神草,她絮絮说了半个时辰,连李嬷嬷藏私粮的地窖位置都漏了嘴。
"走。"我扯了扯斗篷,指甲掐进掌心——该来的总归要来。
厨房外的雪地上落满脚印,张统领穿着玄色劲装立在檐下,腰间佩刀的银穗子被风吹得乱晃。
几个亲卫正从地窖里往外搬东西:一麻袋一麻袋的精米,两坛腌好的酱肉,最上面还压着本油乎乎的账本,封皮上沾着米糠。
李嬷嬷跪在雪地里,发簪歪在鬓边,脸上的粉被雪水冲成一道一道,活像只被拔了毛的老母鸡:"张统领明鉴!
这些都是...都是侧妃娘娘赏的!
奴婢不敢私藏啊!"
张统领瞥了她一眼,指腹敲了敲账本:"侧妃娘娘赏的?
那账本上记着'十月初三,扣月例银五两','十一月初八,换陈米二十石',倒都是侧妃娘娘赏的扣法?"
李嬷嬷的膝盖在雪地里蹭着往前挪:"奴婢...奴婢是听主子的话!"她突然拔高声音,"沈侧妃,您从前最是心善,求您替奴婢说句话——"
"李嬷嬷。"我站在廊下,看她冻得通红的鼻尖挂着鼻涕,"上月十五,你把我的参汤换成了萝卜汤,说'冷宫娘娘喝什么参汤,补得太好该不安分了',这话可也是听主子的?"
她的嘴张了张,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雪水渗进她的衣领,把青灰色的粗布衣裳浸得透湿。
"王爷到——"
通传声像片雪片飘过来。
我抬眼就看见萧凛立在院门口,斗笠上的雪还没掸,玄色大氅被风卷起一角,露出里面绣金线的蟒纹。
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落在我脸上。
我心跳漏了半拍。
他昨日说在门外站了半柱香,今日又亲自来——莫不是为了看我得意?
可我偏不能让他看出破绽。
我垂了垂眼,指尖轻轻按住腕间的脉搏,一下一下数着:一,二,三...强迫自己的思绪像被雪覆盖的湖面,不起半分涟漪。
"王爷。"张统领单膝跪地,"已查明李嬷嬷私扣冷宫月例,藏匿粮米财物,账本在此。"
萧凛没接账本,目光却落在我身上:"沈侧妃怎么看?"
我抬头时正撞进他的眼睛。
那双眼像寒潭里的冰,可不知为何,我竟从里面读出几分探究。
我垂手行了个礼,声音放得清清淡淡:"李嬷嬷管着冷宫上下,若说她私藏是为自己,倒不如说...是替人守着。"
李嬷嬷突然尖叫起来:"你胡说!你就是想害我——"
"掌嘴。"萧凛的声音像块冰砸下来。
立刻有亲卫上前,手掌抽在李嬷嬷脸上的闷响混着雪粒炸开。
她瘫在地上,嘴角渗出血,眼睛却还恶狠狠瞪着我。
"依律当杖责三十,贬为粗使仆妇。"张统领的声音不带半分温度。
我望着李嬷嬷被拖走的背影,她的鞋底在雪地上蹭出两道深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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