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大军终抵北境。入目所见,断壁残垣,焦黑的土地上散落着折断的兵刃与染血的旗帜,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铁锈般的冰冷气息,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狼山一役的惨烈,给这片土地刻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痕,也像冰冷的针,刺中了李梦蝶心底关于“破碎”的记忆。白承铉勒马驻足,望着眼前疮痍,小小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自责、悲愤如毒蛇噬咬着他的心。父帅就在那险恶的狼山之中,生死不明……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决绝:“传令!就地安营!明日拂晓,兵发狼山!”“得令!”传令兵飞奔而去。李梦蝶安静地坐在马上,裹紧了狐裘。眼前的景象比想象中更触目惊心。前世混乱的记忆碎片与眼前真实的破败重叠,带来一阵寒意。但她没有惊慌失措,只是那双沉静的眼眸变得更加幽深,像结了冰的湖面。她的小手在袖中紧紧交握着,指尖冰凉。家……不能再一次破碎。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占据了她的脑海。她明白,必须赢,为了父皇给予的温暖,为了承铉哥哥的依靠,更为了守护那个让她感到完整的“家”——白家,和她所珍视的一切。夜幕降临,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白承铉与李梦蝶围在简陋的地图旁。跳跃的烛火在他们稚嫩却写满凝重的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狼山……”白承铉的手指重重按在地图上那个朱红圈点,眉头紧锁成川,“地势太险,易守难攻,我们须得小心行事。”“嗯。”李梦蝶轻轻应了一声,小脑袋专注地盯着地图上那些代表山峦的曲线。她的沉默并非无知,而是在思考。片刻,她抬起眼,目光沉静地看向白承铉:“承铉哥哥,需要知道……他们的布置。”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我……能感觉到他人的情绪和……大概的方向。”她没有夸大其词,前世带来的敏锐和今生的能力结合,让她对人的“存在”和“意图”有模糊的感知。“让我试试……靠近些?也许能找到……薄弱的地方?”她提出这个建议时,小脸依旧平静,但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这并非孩童的冒险冲动,而是基于自身能力评估后的、带着沉重责任感的提议。“不行!”白承铉几乎是低吼出声,斩钉截铁。他猛地站起身,因动作太大牵动了肩伤,疼得他脸色一白,冷汗瞬间浸出额角。他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恐慌和不容商量的拒绝。“绝对不行!太危险了!那是敌营!不是儿戏!”他才十二岁,却要承受保护她的重担,这份压力因为她的提议而瞬间放大。她才九岁!他无法想象她落入敌手的后果。“承铉哥哥。”李梦蝶没有因他的激动而退缩。她站起身,小小的身影在烛光下显得单薄却异常挺直。她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因疼痛和焦急而苍白的脸,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前世磨砺出的、磐石般的坚韧:“我知道危险。但白伯伯等不了。每拖延一刻,危险就多一分。”前世眼睁睁看着“家”分崩离析的无力和绝望感,让她无法忍受再次经历的可能。“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我会很小心的,只远远地……感觉一下,找到路就回来。”她清澈的眸子里没有孩童的天真幻想,只有沉静的权衡和孤注一掷的决心。“我们必须救出白伯伯。”这句话,是她所有行动的核心动力。白承铉望着她。她的眼神太沉静,太坚定,完全不像一个九岁的孩子。那里面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深沉的执念和……孤勇。这份超越年龄的冷静和决心,反而让他所有劝阻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他了解她的“不同”,也深知她一旦下定决心,无人能改。“……罢了。”他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担忧和恐惧都压下去,声音带着一种认命的疲惫和沉重的无奈,“但你必须答应我,”他俯下身,双手按在她小小的肩膀上,眼神锐利如刀,一字一句道,“听指挥,只在绝对安全的范围内!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撤回!不准深入!不准冒险!否则,我立刻派人送你回京!”这是他最后的底线。李梦蝶感受到他双手传来的微颤和那份沉甸甸的担忧。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极浅、却无比郑重的笑容,仿佛冰封的湖面裂开一道暖光:“嗯。我答应你。”烛火噼啪一声轻响,映照着两张年轻却背负着沉重使命与复杂心事的脸庞。帐外,北境的寒风呜咽着,预示着前路的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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