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深的墨色尚未褪尽,帅帐内灯火通明,炭火噼啪爆裂着零星火星,将李景珩棱角分明的侧脸切割成两半——一半被跳动的火焰染上暖金,另一半则沉入冰冷的、化不开的阴影。他端坐主位,玄甲未解,寒气犹凝,腰间那柄蟠龙吞珠的佩剑横陈案上,剑鞘在火光下流转着幽冷的寒芒,仿佛一条随时会择人而噬的凶兽。
“诸位,”他声音低沉,却似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戌族虽退,狼山以北尚有数万残部,如附骨之疽。若任其舔舐伤口,重整旗鼓,北境……永无宁日!我等浴血之功,将付之东流!”
话音未落,副将赵横山已霍然起身,抱拳如铁,声震屋瓦:“殿下!末将愿率本部儿郎为先锋,踏平狼山北麓,斩尽敌酋!”
“末将亦请战!”
请命之声此起彼伏,帐内杀伐之气陡升。李景珩抬手,微小的动作却带着千钧之力,帐内瞬间落针可闻。他深邃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一张张战意沸腾的脸庞,最终,沉甸甸地,落在了角落那抹几乎被阴影吞噬的瘦小身影上。
李梦蝶裹在厚重的狐裘里,像一尊冰雕玉琢的偶人,静静坐在矮凳上。火光映着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唯有一双眸子,沉静如亘古长夜,仿佛周遭的喧嚣与杀意都与她无关。然而那沉静之下,似乎涌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
“七妹,”李景珩开口,语气刻意放缓了几分,却依旧带着统帅的审度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昨夜所献分兵两路、奇袭敌后之计,甚好。然,奇袭之军,需如尖刀刺入敌腹,非万中选一的死士不可为。你……可有把握?”
李梦蝶缓缓抬眸,那双沉静的眸子对上李景珩审视的目光,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却清晰地穿透了帐内的寂静:“我有。”
“如何保证?”李景珩追问,目光如炬,不容闪躲。
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得仿佛在陈述日升月落般寻常:“我能听见……他们的心跳。” 帐中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无数道惊疑、骇然、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她却恍若未觉,继续道,“我能分辨出恐惧的急促、贪婪的鼓噪、疲惫的迟缓……我能‘看’见暗哨的蛰伏,能预判……他们下一刻将扑向何方。”
低语与惊疑在将领间弥漫。李景珩却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她,那目光似要穿透她沉静的外表,直抵灵魂深处那不可思议力量的源头。片刻,他重重一点头,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孤注一掷的决断:“好!你与承铉同领奇袭之军,务必焚尽敌酋粮草,乱其军心!此战成败,系于尔等一身!”
“是。”李梦蝶起身,盈盈一礼,动作从容如行云流水,那份沉静在肃杀的军帐中显得格外夺目。
“末将领命!”白承铉亦挺身抱拳,声音铿锵如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紧紧锁在身旁那抹单薄得仿佛会被风吹走的身影上。那眼神,混杂着信任、担忧,还有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在翻涌。
李景珩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玄甲下的身躯似乎绷得更紧,眼中复杂的情绪翻涌如潮——有对计划可行性的最后一丝疑虑,有对七妹安危的沉重忧虑,更有对父皇雷霆之怒的深深忌惮。他忽然起身,沉重的甲胄摩擦声在寂静的帐内格外刺耳。他大步走到李梦蝶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俯身,低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沉重:“七妹,此去凶险,步步杀机……刀剑无眼,诡谲难测……若有个万一,父皇他……我如何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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