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的薄雾尚未散尽,狼山脚下却已被刺目的血色染透。残雪映着将熄未熄的火光,焦黑的营帐与断裂的兵刃狼藉横陈,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硝烟与浓重铁锈的腥甜。白承铉屈膝跪在冰冷的雪地,银甲破碎,肩头旧伤狰狞地再度迸裂,鲜血如蜿蜒的赤蛇,顺着甲胄缝隙汩汩而下,无声地滴落在忠武侯染血的战袍上。
“父帅!”他声音撕裂般嘶哑,压抑不住劫后余生的剧烈颤抖。
忠武侯白定军胸口缠着早已被血浸透的绷带,脸色死灰般灰败,脊梁却依旧如标枪般挺得笔直。他抬起沉重的手,粗糙的掌心带着千钧之力,重重落在儿子肩上,目光却似有千钧之重,越过少年染血的肩头,牢牢锁在风雪中那抹瘦小的身影——李梦蝶。她裹着略显宽大的狐裘,静静立在尸骸枕藉与残火明灭之间,脸色苍白得如同初冬新雪,近乎透明,唯余那双眼睛,沉静如深不见底的寒夜,仿佛方才那场修罗炼狱般的血战,不过是雪落无声的寻常一夜。
“殿下……”忠武侯声音粗粝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出,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敬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父辈的关切,“若无殿下神机妙算、孤身犯险,我父子早已葬身狼山枯骨。”
李梦蝶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微微摇头,声音虽轻,却如冰玉相击,清晰而坚定:“侯爷平安,便是北境万民之福。”
话音未落,远处死寂的薄雾深处,骤然传来急促如惊雷的马蹄声!一队黑甲骑兵如地狱幽冥般破雾而出,为首之人身披玄色大氅,风尘仆仆,面容如刀削斧凿般冷峻,正是大皇子李景珩。
“父皇有令,北境战事由本王全权接手!”李景珩勒马如钉,冰冷的目光扫过修罗场般的满地尸骸,锐利的视线先在白承铉破碎的银甲和染血的忠武侯战袍上短暂停留,最终如利箭般射向李梦蝶,眼底翻涌着惊疑、审视,最终凝成一丝复杂难辨的锐芒——她竟在此处?还与白家父子共历生死?“七妹,你怎会在此险恶之地?”
李梦蝶缓缓抬眸,目光澄澈依旧,沉静如水:“北境危急,梦蝶不敢坐视。” 她的声音平静,却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肃杀的气氛里激起无形的涟漪。
李景珩眉头倏然紧蹙,唇齿微动似要斥责,却被忠武侯斩钉截铁地打断:“大殿下!七公主智计无双、临危不惧,若无她神兵天降、力挽狂澜,末将与犬子已是命丧敌酋之手!此乃天佑吾皇,天佑羲朝!”
李景珩鹰隼般的目光在忠武侯的决然与李梦蝶的平静间来回扫视,沉默如铁铸片刻,终是下颌紧绷着点头:“既如此,速随本王归营,军情如火,容后再议!”
中军大帐内,炭火噼啪作响,总算驱散了些许渗骨的寒意。李景珩端坐主位,身躯笔挺如松,目光锐利如电,无声地扫过帐中肃立的众人。
“父皇明旨,命本王为北境行军大元帅,即刻接管三军印信。”他声音不高,却似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凛冽威严,“忠武侯重伤垂危,需立时回京延医调养。承铉,”他目光如铁钳般,牢牢锁在年轻将领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你身为长子,亦是白家世子,当随父同返京尽孝。父皇闻知侯爷伤情,必也牵挂于你。” 他目光一转,语气虽刻意放缓,却仍带着上位者的疏离与命令,“七妹,你乃父皇掌上明珠,金枝玉叶,此间杀伐之地,刀剑无眼,若有丝毫差池,本王万死难辞其咎!不宜久留。”
白承铉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角落的李梦蝶,声音嘶哑:“殿下!北境战事方炽,末将岂能临阵弃袍泽而——”
“此乃圣谕!”李景珩断然截口,声音陡然转寒,目光逼视着他,“侯爷伤及肺腑,命悬一线!你身为子嗣,亦是未来……” 他话锋微妙地一顿,“莫非要陷父于不孝,陷己于不义?!速速准备,不得延误!”
白承铉如遭重击,双拳紧握,指甲深陷掌心,胸膛剧烈起伏,却终究在对方冰冷的视线下,颓然垂首,喉结滚动,咽下所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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