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如浓稠的墨汁,沉沉压着整座军营。营火奄奄一息,偶尔炸裂一两颗微弱的火星,瞬息便被凛冽的寒风吞噬。李梦蝶躺在冰冷的床榻上,面若金纸,肩头渗出的殷红,在素白的中衣上无声晕染,像一瓣倔强绽开在雪地的寒梅,凄艳又刺目。
白承铉守在榻边,银甲未卸,冰冷的金属上凝结着夜露。他紧攥着那张染血的羊皮纸,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仿佛要将这承载着千斤重担的薄纸嵌进骨血——“明日拂晓,取忠义侯首级,里应外合,北境可乱。”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梦蝶,再撑一撑……”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被北风撕裂的破帛,每一个字都带着粗粝的痛楚,“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应你,什么都应……”
榻上的人,睫羽如蝶翼般轻轻一颤,缓缓掀开。那双眸子,在昏黄油灯摇曳的光晕下,盛满了难以言喻的沉静,宛如冰封千尺的深海,藏着无人能窥探的暗涌与坚韧。
“承铉哥哥……”气若游丝,却字字清晰,如同冰棱坠地,“戌族主营,东侧谷口……兵力三千……暗哨三十,篝火……间隔二十步……”她艰难地喘息着,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挤榨而出,耗尽了她仅存的气力。
白承铉心头剧震,慌忙俯身贴近,屏息凝听。那微弱的声音,轻如雪落,却像最精密的刻刀,将敌营的森严壁垒一丝丝刻画出来。她的语速极慢,每一次停顿都令人心悬一线,仿佛下一刻那微弱的生命之火便会熄灭。
“够了!”白承铉猛地握住她冰凉刺骨的手,那寒意直透心底,却点燃了他眼底决绝的火焰,“你歇着,剩下的,交给我!”
李梦蝶却固执地摇头,指尖不知从何生出一丝微力,紧紧攥住他冰冷的甲袖,留下微不可察的褶皱:“我……要去。”
“你疯了?!”白承铉低吼,声音里翻滚着焦灼的心疼和近乎崩溃的愤怒,“伤成这样,你怎能——”
“必须去。”她打断他,目光沉静如古井深潭,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忠义侯……不能死。”
白承铉撞进她深不见底的眼眸,瞬间忆起金殿之上,她揭穿兵部侍郎时那份同样的沉静与锐利。那份刻骨的倔强,他太熟悉了。所有劝解的话语堵在喉间,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和齿关紧咬的应允:“好……但你必须寸步不离,跟在我身后!”
李梦蝶唇角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下,那笑容极淡,却像在漫天风雪中悄然绽放的冰花,脆弱,却蕴含着融化寒冬的力量。
寅时一刻,苍凉的号角撕裂寂静的长夜,如同大地压抑已久的呜咽,在风雪中回荡不息。天地间一片混沌,铁甲覆满寒霜,将士们沉默如铁铸的雕像,在呼啸的风雪中肃立校场,寒气凝结在眉睫。
白承铉身披银甲,立于高台,风雪扑打着他年轻而苍白的脸,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永不熄灭的星辰。“众将士!”清朗的声音穿透风雪,带着金石般的铮鸣,“忠义侯被困狼山,生死一线!逆贼勾结戌族,欲乱我北境河山!今日,我等以血开路,誓死杀敌!救父帅!平北乱!”
“誓死杀敌!救父帅!平北乱!”
“誓死杀敌!救父帅!平北乱!”
山呼海啸般的誓言冲天而起,声浪激荡,竟让狂舞的风雪也为之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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