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定军闻声,脚步一顿,布满汗珠的脸上露出一丝孩子气的不甘,但还是依言停了下来,在侍从的搀扶下缓缓转身,看向轮椅上的儿子。他的目光扫过儿子被木架固定的腿,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随即又被巨大的欣慰和骄傲取代。
“臭小子,管起你老子来了?” 白定军故作轻松地哼了一声,声音洪亮,带着刻意为之的爽朗,试图驱散空气中那丝因伤痛而弥漫的凝重,“老子好得很!这点路算什么?当年在漠北,肠子流出来塞回去照样追敌三百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侍从的搀扶下,朝着轮椅的方向,一步步、缓慢却坚定地走了回来。
李梦蝶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唇边噙着一抹温婉的笑意。她端起手边小几上的青玉茶盏,里面是温热的、散发着清香的养心茶,小口地啜饮着。阳光透过窗纱,在她素雅的衣衫上投下柔和的光晕,整个人如同一株在暖阳下悄然绽放的玉兰。
白定军走到轮椅前停下,侍从立刻搬来锦凳。老侯爷却摆摆手,示意他们退开些。他扶着轮椅的靠背,微微喘息着,目光落在儿子被铁面覆盖的脸上,落在儿子那双沉静的眼眸里。
“怎么样?今天感觉?” 白定军的声音放低了些,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尚可。” 白承铉的声音依旧平静,目光却扫过父亲微微颤抖的左腿,“林老说,您的腿,急不得。寒老留下的方子,药浴和针法需按时辰来,不可强练。”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白定军不耐烦地挥挥手,目光却转向了安静喝茶的李梦蝶,脸上瞬间堆满了慈祥到近乎谄媚的笑容,“殿下今日气色更好了!看着就叫人心里舒坦!这园子里的花都开了,等殿下再好些,让承铉…呃…” 他卡了一下,目光扫过儿子的轮椅,立刻改口,“让老臣推着殿下,咱们去园子里赏花!透透气!”
李梦蝶放下茶盏,对着白定军温婉一笑,声音轻柔悦耳:“多谢侯爷挂念。蝶儿觉得好多了。侯爷的腿更要紧,切莫因蝶儿分心。” 她的目光随即也落到了白承铉身上,带着询问,“承铉哥哥今日的针药时辰快到了吧?”
白承铉的目光与她对上,那沉静的眼底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涟漪荡开,又迅速归于平静。“嗯,快了。” 他简单地应道。
就在这时,一名侍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个热气袅袅的药盅和一个精致的针囊。
“世子,殿下,该用药施针了。” 侍女恭敬地说道。
林妙手立刻站起身,走向白承铉的轮椅:“世子,老朽先为您施针疏导药力。”
白承铉微微颔首,没有任何抗拒。他早已习惯了这日复一日的治疗。
两名侍从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固定着他伤腿的木架解开。动作极其轻柔,但白承铉的身体还是瞬间绷紧,搭在扶手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铁面下,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即使隔着衣物,也能看到他那条腿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
李梦蝶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她立刻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眸中瞬间涌起的心疼。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痛苦的痉挛,只是将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茶盏上,仿佛那青玉的纹路有多么吸引人。但她的指尖,却微微有些发白。
林妙手手法娴熟地取出银针,精准地刺入白承铉双腿的几处穴位。随着银针的捻动,白承铉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痉挛也平息了。他闭上那只露出的眼睛,靠在轮椅的靠背上,仿佛在闭目养神,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和偶尔蹙紧的眉头,昭示着那深入骨髓的痛楚并未真正远离。
侍女将温热的药汤端到白承铉面前。他睁开眼,自己伸手接过药碗,动作沉稳,没有丝毫颤抖。那浓黑苦涩的药汁,他眉头都不皱一下,仰头一饮而尽,仿佛喝的是寻常清水。
李梦蝶看着他喝药的侧影,看着他被铁面覆盖的、看不清表情的脸颊,看着他喉结滚动咽下那碗苦药,看着他闭目忍受着银针带来的酸麻胀痛……她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又酸又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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