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变了 (5-1)

黑暗，是这里唯一的君王。

粘稠、冰冷、沉重，仿佛有生命的实体，挤压着每一寸空间。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混杂着硫磺、腐烂苔藓和某种未知生物腥气的味道，这就是令人闻之色变的“腐心瘴”，初闻只是微腥，吸入稍多，便觉头晕目眩，心智昏沉。脚下是湿滑冰冷的岩石，常年不见天日，覆盖着一层滑腻的苔藓。头顶，巨大的钟乳石如同倒悬的獠牙，无声地滴落着冰冷的水珠，砸在岩石或深不见底的水洼里，发出单调而令人心头发毛的“滴答”声。远处，地下暗河沉闷的奔流声如同巨兽的低吼，在曲折的洞穴中回荡，更添诡谲。

绝对的黑暗中，视觉彻底沦为累赘。

白承铉如同一尊融入黑暗的石像，紧贴着一根巨大的石笋。他闭着那只完好的右眼，将全部心神沉入听觉、嗅觉、触觉，乃至皮肤对空气流动的感知。

耳朵捕捉着：

滴答…滴答…（水珠）

哗…哗…（远处暗河）

沙…（左后方，三丈外，一个黑石卫极其轻微地挪动了一下脚）

咔…（右前方，五丈，一块松动的碎石被同伴小心地踩实）

…… 还有，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被暗河声和水滴声掩盖的……金属甲片在行走时极其微弱的摩擦声！频率稳定，训练有素，绝非黑石卫这群乌合之众能发出的！

来了！

白承铉猛地睁开右眼！在绝对的黑暗中，那只眼睛如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独目！他没有任何犹豫，右手在腰间一抹，一支特制的、通体漆黑的吹箭已无声地衔在口中。他没有瞄准声音的来源——在如此环境下，声音的反射会欺骗耳朵。他瞄准的是……空气流动！

就在那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再次响起，并伴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流扰动（那是敌人身体移动带起的风）的瞬间！

“咻——！”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破空声！

吹箭离口，在粘稠的黑暗中一闪即逝！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充满了惊愕和痛苦的闷哼，在左前方约四丈处响起！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以及金属甲胄撞击岩石的沉闷声响！

“敌袭！” 一声低沉而急促的狄戎语吼叫在黑暗中炸开！用的是金狼卫特有的喉音暗号！

几乎在闷哼响起的同一刹那，白承铉如同鬼魅般从石笋后扑出！他没有冲向倒地的敌人，而是凭借刚才敌人吼叫暴露的位置和声音反射，精准地扑向吼声来源侧后方的一块巨石阴影！

“锵！” 冰冷的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后背掠过，砍在岩石上，火星四溅！一个潜伏在阴影中的金狼卫精锐！

白承铉在扑出的过程中，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蛇，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避开了致命一刀。落地瞬间，左手反握的淬毒短匕如同毒蝎的尾刺，悄无声息地向上递出！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

温热的液体喷溅在他脸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和狄戎人特有的羊膻味。他甚至能听到对方喉骨碎裂的轻响。

没有时间感受杀戮。白承铉右脚猛地蹬地，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再次消失在黑暗之中。同时，他用朔风边境一种古老的山民哨语，发出了一声短促尖锐的唿哨！

这是进攻的信号！也是混乱的信号！

刹那间，死寂的溶洞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蜂巢，轰然炸开！

“嗷——！” 狄戎语的怒吼！

“嗖！嗖！嗖！” 劲弩发射的破空声！

“噗！噗！” 吹箭入体的闷响！

“啊——！” 凄厉的惨叫（有金狼卫的，也有黑石卫的）！

“轰隆隆！” 巨大的石块被撬动滚落的声音！

“小心！是陷坑！” 惊恐的呼喊（狄戎语）！

“左边！毒烟！闭气！” 嘶哑的提醒（一个采药人黑石卫的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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