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第一次见到那栋老宅时,乌云正压在西边的山尖上。
司机把车停在斑驳的石牌坊前,摇下车窗指了指那条被野草吞没的石板路:“往前直走三百米就是了,姓陈的吧?这地方多少年没人来了。”
他拖着行李箱往里走,箱轮碾过碎石子的声音在山谷里格外清晰。路两旁的老槐树歪歪扭扭地伸着枝桠,墨绿色的叶子密得像要滴下水,把正午的阳光滤成一片惨淡的青灰色。空气里飘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某种腐烂植物的腥气,吸进肺里凉丝丝的。
老宅就藏在槐树最密的地方。青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大半扇木门已经朽成了深褐色,门楣上那块“陈氏宗祠”的匾额裂了道斜缝,像道永远合不上的眼。陈默掏出那把黄铜钥匙时,指腹被上面的绿锈硌得发疼,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响起一串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惊得槐树上的乌鸦扑棱棱飞起,黑影子掠过灰蒙蒙的天空。
院子里更暗。正屋门前的石阶缝里钻出几丛半人高的杂草,墙角堆着些看不清轮廓的旧家具,蒙着厚厚的灰,像蹲在那里的人影。陈默推开虚掩的堂屋门,一股更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淡淡的、类似檀香的奇怪气味。
“有人吗?”他喊了一声,声音撞在斑驳的墙壁上,弹回来时已经变得虚飘飘的。
堂屋正中摆着张掉漆的八仙桌,桌上的青瓷香炉里插着半截没烧完的香,香灰居然还是完整的锥形。陈默走近了才发现,香炉旁边放着个相框,玻璃蒙着灰,但能看清里面是个穿旗袍的女人,眉眼弯弯地笑着,背景正是这堂屋,只是照片里的桌椅崭新,墙上还挂着字画。
他伸手想擦去玻璃上的灰,指尖刚碰到相框,身后突然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陈默猛地回头,只见西厢房的门不知何时开了道缝,黑黢黢的缝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他握紧行李箱的拉杆,喉咙发紧:“谁在里面?”
没有回应。风从敞开的堂屋门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西厢房的门缝里渗出一股更冷的寒气,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脂粉香。陈默盯着那道缝看了足足半分钟,直到眼睛被灰尘迷得发酸,才慢慢走过去。
门是向内开的,木纹里嵌着深褐色的污渍,像干涸的血迹。他屏住呼吸推开门,屋里的光线比外面更暗,唯一的窗户被木板钉死了,只在缝隙里漏进几缕青灰色的光。
借着这点光,陈默看见屋里摆着张雕花大床,床幔是暗紫色的锦缎,边缘已经发黑。床前的地板上,散落着几枚铜钱,还有个摔碎的瓷娃娃,半边脸陷在灰尘里,玻璃眼珠却亮得诡异。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不是他的。那声音很轻,像有人穿着软底鞋在走动,一步一步,正从堂屋往这边来。陈默猛地转身,堂屋里空荡荡的,只有香炉里的半截香不知何时已经燃尽了,青烟笔直地往上飘,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根细细的线。
他的心跳得像要撞破胸膛,突然想起出发前姑姑说的话:“你爷爷那辈人都死在那宅子里,后来就没人敢去了,你还是别接那地方……”
行李箱的滚轮突然自己动了一下,在地板上划出道刺耳的声线。陈默低头看时,发现滚轮正对着西厢房的角落——那里立着个半人高的衣柜,柜门虚掩着,黑沉沉的缝隙里,似乎挂着件暗红色的旗袍。
乌云终于压到了头顶,老宅里瞬间暗如黄昏。陈默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在空屋里回荡,还有另一种更轻的、若有若无的呼吸,就来自那个衣柜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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