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开着双瓣花的幼苗旁,不知何时多了块青石板,是男生从后山找来的旧石料,表面被岁月磨得温润。他蹲在石板前,用刻刀细细凿着凹槽,苏清颜凑过去看,发现他正把“双花并蒂”四个字嵌进石纹里,每个笔画的转折处,都留着极小的圆坑——那是特意为收集晨露准备的。
清晨的第一缕光漫过银杏林时,圆坑里果然积了水,双瓣花的影子落进去,像把花瓣泡在了碎金里。有只蜗牛顺着石板爬过,留下的银线正好绕着“并蒂”二字转了圈,苏清颜忽然想起老管理员说过,当年那对学生总爱在石板上养蜗牛,说它们爬过的痕迹,是写给土地的信。
图书馆的旧档案架又有了新发现。在园艺日志的夹层里,藏着张泛黄的课程表,背面用铅笔描着两棵树的轮廓,雄树的枝桠上画着个小小的风筝,雌树的根系处标着“酒坛东三寸”。男生拿着课程表跑到埋酒的地方,用卷尺量了量,果然在东边三寸的土里,挖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
盒子里没有金银,只有半只断了线的风筝骨架,骨架上缠着块褪色的蓝布条,布料纹理里还卡着片干银杏叶。苏清颜把布条展开,发现上面绣着极小的“同”字,针脚歪歪扭扭,像是初学刺绣时的作品。而那半只风筝骨架的弧度,正好能和男生画架上那幅未完成的风筝图对上——他前几天刚画了只飘在银杏树梢的风筝,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原来缺的是这块蓝布条的影子。
入夏的暴雨来得突然,苏清颜抱着纪念册往林子里跑时,正撞见男生用塑料布给幼苗搭棚子。雨水顺着雄树的枝桠往下淌,在地面冲出细小的沟壑,竟把埋在土里的银章边缘冲了出来。她伸手去摸,发现银章表面的氧化层被雨水泡软,露出底下更亮的纹路:除了原先的心形,还有行极细的“岁岁长相见”,像是当年刻章人特意藏在凹痕里的。
雨停后,空气里浮着泥土和银杏花混合的甜香。孩子们举着玻璃瓶来接树洞里的雨水,说老管理员讲,这水混着双瓣花的蜜,能让种下的种子记得开花的模样。有个戴草帽的小男孩把种子埋进青石板旁的土里,苏清颜看着他用小石子在旁边摆了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那株双瓣花,忽然想起民国日志里写的:“他总爱用石子给她指路,说怕风把方向吹乱了。”
男生的画终于裱好了,挂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画里的双瓣花被晨露镀得发亮,而画框边缘,他特意嵌了圈银杏木的细条,是从修剪下来的古树枯枝上削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时,木头条上的年轮会在画纸上投下淡淡的圈,像给画里的时光又添了几圈纹路。
苏清颜在纪念册的新页写下“雨停了”三个字,笔尖刚落,就有片带着雨珠的银杏叶飘进窗,正好压在字迹上。她翻开那半张民国便条,发现被水渍晕开的地方,在潮湿的空气里竟隐约显出新的痕迹——不是字,而是个小小的箭头,指向便条边缘沾着的那半片银杏花瓣。
顺着箭头的方向,她把那半片花瓣和男生画里飘落的银杏叶放在一起,两片残叶的边缘竟严丝合缝地拼在了一起,叶脉在相接处微微隆起,像是长在了一起。男生忽然指着画框里的光斑笑:“你看,它们在替便条画句号呢。”
深秋的银杏叶黄得像熔金时,青石板旁的新苗已经长到了膝盖高,叶片上的银斑比去年更亮了些。孩子们在林子里办起了“时光市集”,有人带来奶奶传下的银杏木梳,梳齿间还卡着几十年前的枯叶;有人捧着爷爷的旧笔记本,里面夹着1956年的银杏花瓣,和今年的双瓣花放在一起,颜色竟相差无几。
老管理员颤巍巍地捧来个锦盒,打开时,里面是枚和苏清颜那枚成对的“同息”银章,只是这枚的边缘缺了个小角——正是苏清颜那枚凸起的地方。“当年他把银章摔成两半,说等她点头,就找银匠熔了重打,”老人用袖口擦了擦银章,“没想到这两半,倒在土里守了彼此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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