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解 (2-1)

下课铃响时，江怀毅故意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后排的同学三三两两地往外涌，脚步声和说笑声像潮水般漫过他，又渐渐退去。他抬眼时，贺浩明刚站起身，背着单肩包往门口走，侧脸在走廊透进来的光里显得有些模糊.

江怀毅看着贺浩明的背影快消失在门口，忽然站起身，脚步比脑子先动了半秒，又猛地顿住。书包带从肩上滑下来一点，他没去扶，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喉咙里像卡了团棉花。

“江怀毅？还不走啊？”同桌收拾完东西，拍了拍他的胳膊。

“啊，这就走。”他低头应着，把课本胡乱塞进书包，拉链拉到一半卡住了，扯了两下才合上。

走廊里已经没什么人了。阳光斜斜地打在瓷砖上，亮得晃眼。江怀毅往前走了几步，在楼梯口撞见贺浩明。对方正站在公告栏前，手指点着一张社团招新海报，侧脸对着他，眉头微蹙，像是在认真琢磨。

江怀毅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想转身往回走，却听见贺浩明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下节体育课，你课本带回去干嘛。”

声音还是那副硬邦邦的调子，没什么温度，却比食堂里那句“别烦我”要软了些。江怀毅愣在原地，书包带子勒得肩膀发紧，他拿下来，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书包，才想起下午第一节是体育。

贺浩明转过身，目光扫过他怀里的书包，眼神顿了顿，没说话，转身往楼梯下走。

江怀毅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楼梯间里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隔着两级台阶的距离。贺浩明走得不快，江怀毅也放慢了步子，鼻尖似乎还能闻到贺浩明身上惯有的、淡淡的洗衣粉味.

到了楼下，贺浩明忽然停住脚，侧身靠在栏杆上，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剥开糖纸扔进嘴里。是柠檬味味的，江怀毅认得，贺浩明以前总爱揣这个，说酸得提神。

“上午……”江怀毅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干，“食堂里，你到底怎么了？”

贺浩明嚼着糖，没看他，目光落在远处操场上奔跑的其他同学身上，半晌才含糊地说：“没什么。”

“没什么你那样说？”江怀毅的声音忍不住拔高了点，又迅速压下去，“你跟谁置气也别冲我来啊……”

话没说完，贺浩明忽然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东西，像懊恼，又像别的什么。他把嘴里的糖渣吐在手心，捏成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动作有点用力。

“昨天晚上，”贺浩明的声音低了些，“我妈给我打电话，说……”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说我爸住院了。”

江怀毅愣住了。

“急性阑尾炎，不算大事，”贺浩明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但她一个人在医院忙前忙后，我又回不去。早上起来就烦，去食堂看见你……”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江怀毅懂了。

原来不是冲他。

心里那股堵了一上午的气，忽然就散了。有点庆幸，又有点心疼。他看着贺浩明眼下淡淡的青黑，想起昨天贺浩明塞给他最后一块曲奇时，眼底其实藏着点疲惫，只是他当时没在意。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江怀毅的声音软下来，“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烦你了？”贺浩明挑眉，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自嘲，“我哪那么闲。”他说着着，从口袋里又摸出颗糖，扔给江怀毅.

柠檬味的糖落在江怀毅手心里，包装纸被捏得有点皱。他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漫开，刺得眼睛有点发涩。

“下午体育课，”贺浩明站直身子，往操场走，“老师要测八百米，你那体能，别到时候又跑不动。”

转眼间体育课很快就到了，江怀毅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脚步轻快了不少。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碰到一起。

他嚼着糖，看着贺浩明耳后那道浅疤，忽然喊了声：“贺浩明。”

“干嘛？”贺浩明回头。

“你爸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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