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片在脚下发出刺耳的碎裂声,陈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落在地,竟与镜中渗出的暗红融为一体。眩晕感突然袭来,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后颈往水里按,他看见碎片中的无数张脸同时凑近,沈玉茹的笑混着母亲的声音,在耳边织成密不透风的网。
再次睁眼时,风里飘着劣质胭脂的气味。
陈砚发现自己站在条青石板路上,两侧的木楼挂着褪色的酒旗,“沈记戏班”四个烫金大字被雨水泡得发乌。穿短打的路人扛着扁担匆匆走过,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个异乡客——他身上的现代T恤在灰布长衫的人群里,像块突兀的补丁。
“玉茹姐,该上台了!”穿水红袄裙的姑娘从戏班后门探出头,鬓角别着朵绢花,“张老板今儿个特意点了《霸王别姬》呢。”
陈砚猛地回头,看见后门内走出个穿戏服的女人,水袖扫过门槛时带起阵香风,嘴角的痣在斜阳下亮得像颗朱砂。是沈玉茹,却比镜中年轻了二十岁,脖颈光洁,没有半分勒痕。
她经过他身边时顿了顿,水袖下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先生面生得很,是来听戏的?”声音里没有镜中的怨毒,只有点怯生生的好奇,像受惊的雀儿。
陈砚的喉咙发紧,指尖摸到口袋里的银簪——刚才混乱中竟下意识攥在了手里。簪头的梅花蹭过掌心,他突然想起老人说过,沈玉茹是民国二十三年死的,而他母亲,恰好是那年出生的。
戏班后台的铜镜蒙着层薄尘,沈玉茹正对着镜子描眉,镜中映出她身后的陈砚,也映出镜角藏着的半截麻绳,颜色深得像浸过血。“这镜子是前儿刚收的,”她对着镜中的他笑,眉梢的胭脂蹭到了镜面上,“说能照见往后的事呢。”
陈砚看着镜中沈玉茹的笑脸,又看了看自己脖颈处悄然浮现的红痕,突然明白——他不是穿越到了过去,是被拖进了这场横跨百年的杀局里。而那面碎镜,从来不是牢笼,是钥匙,用来打开一场代代相传的、以爱为名的献祭。
锣鼓声在戏院里响起,沈玉茹拎起裙摆走向戏台,经过他身边时,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的手腕,像在确认什么。“等会儿演到虞姬自刎,”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可要看仔细了。”
陈砚低头看向掌心的银簪,簪头的梅花突然渗出暗红的液珠,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的形状,和他母亲遗像前那摊从未干涸的水渍,一模一样。
戏台的红灯笼晃得人眼晕,陈砚攥着银簪站在后台入口,听见戏院里传来叫好声。沈玉茹的唱腔穿过重重帷幕飘过来,时而凄婉时而刚烈,每一个转音都像指甲刮过镜面,让他后颈的汗毛直竖。
“先生怎么不进去看?”刚才那穿水红袄裙的姑娘端着茶盘经过,鬓角的绢花歪了歪,“玉茹姐今儿个状态极好,那支银簪还是特意借的张老板的呢。”
陈砚的目光猛地扫过戏台——沈玉茹扮演的虞姬正抬手拢鬓,发间的银簪在灯光下闪着冷光,簪头的梅花赫然与他掌心这支一般无二。他突然想起母亲的梳妆盒里,总锁着块褪色的红绸,打开时能闻到淡淡的霉味,绸布上绣的,正是戏台上虞姬的纹样。
“那支簪子……”他的声音发哑,“是她自己的吗?”
姑娘往茶碗里续着水,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哪能啊,玉茹姐的陪嫁簪子早就被她丈夫当了,听说拿去抵了赌债。”她压低声音,“就是那个姓张的戏班老板,看着斯文,打老婆的时候下手狠着呢。”
锣鼓声骤然变急,虞姬拔剑的动作干脆利落。陈砚盯着沈玉茹的手腕,看见她握剑的指节泛白,而戏台的阴影里,穿长衫的男人正站在柱后,手里把玩着半截麻绳,嘴角勾着冷笑——那侧脸的轮廓,竟和他相册里外公年轻时的照片有几分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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