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戏 (2-1)

《开机前》

——镜头没对准的地方，才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导演把剧本往桌上一摔，A4纸哗啦啦像一群受惊的白鸽。

“裴老师，许老师，今天咱们不聊台词，聊人。”导演把椅子反坐，胳膊搭在椅背上，“咱们这部《折星予你》，讲的是两个胆小鬼如何借宇宙之名谈恋爱。可你们——”他指了指裴靖，又指了指许姩洛，“一个太稳，一个太冷，火花呢？”

许姩洛低头翻剧本，指甲在“英仙座流星雨”那一页掐出一道月牙。

裴靖把玩着打火机，机盖开合，咔哒、咔哒，像心跳。

“火花得提前烧，”导演敲桌子，“明天定妆，后天围读，大后天——”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媒体探班。你俩要是还这样，营销号就该写‘貌合神离’了。”

会议室安静三秒。

许姩洛忽然开口：“导演，能申请今晚去一次天文馆吗？”

导演挑眉。

裴靖合上打火机：“我也去。”

保安打着手电领他们穿过黑暗走廊，手电光扫过“请勿触碰”的警示牌，像给警告打了追光。

讲解员下班了，展厅只剩一台老式天象仪。裴靖找到开关，穹顶缓缓亮起，星群旋转，银河倾泻。

许姩洛把羽绒服脱了垫在地上，整个人躺成一个“大”字。

“我小时候以为，躺得够平，星星就会掉进眼睛里。”她声音在穹顶下有微微回声。

裴靖学她躺下，肩膀蹭到她的发梢：“后来呢？”

“后来发现，星星太远，得先让人靠近。”

黑暗里，两人的呼吸渐渐同步。

裴靖侧过脸，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许姩洛，你怕我吗？”

“怕。”

“怕什么？”

“怕你真把我当许姩洛，而不是当剧本里的‘林星’。”

他笑了：“巧了，我也怕你把我当裴靖。”

星群在他们头顶无声爆炸。

谁也没动，但羽绒服下的指尖，悄悄碰在了一起。

酒店走廊，许姩洛抱着剧本蹲在门口——房卡忘带了。

裴靖从自己房间出来，还穿着戏里的衬衫，领口两颗扣子没系，像临时出逃的男主角。

“进来吧，”他侧身让路，“我对剧本，正好缺人搭戏。”

许姩洛犹豫：“明天要拍定妆照，传绯闻……”

“传呗，”他拿房卡刷开门，“反正剧里也要传。”

房间没开顶灯，只亮一盏床头灯。

剧本摊在床上，第17场：女主在天台告白，男主沉默三秒后吻她。

许姩洛盘腿坐在床尾，用荧光笔划台词：“这里，林星说‘我攒了一千零一颗星星才敢爱你’，我觉得太满了。”

裴靖把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那你说，该怎么改？”

她想了想，忽然伸手，从他耳后变出一颗折好的锡纸星星——不知何时藏的。

“改成：‘我攒的第一颗星星，就想给你。剩下的，只是拖延时间。’”

裴靖盯着那颗星星，半晌，伸手接过，放进自己胸前的衬衫口袋，正好贴在心脏的位置。

“那就这么改。”他说。

化妆间，许姩洛闭着眼睛让化妆师刷睫毛。

裴靖推门进来，手里两杯冰美式，一杯插了吸管，一杯没插。

他把插吸管的那杯放到她手边，吸管上别着一颗小小的、折成星星的银色糖纸。

“定妆照拍完了，”他低声说，“导演让咱俩提前对对眼神。”

许姩洛咬住吸管，糖纸星星在唇边晃：“怎么对？”

裴靖弯腰，与她镜中对视：“把对方当成宇宙，自己当卫星——转一圈，就知道轨道在哪儿了。”

镜子里的两个人，一个睫毛还没刷完，一个领口还别着麦。

却在那一刻，提前进入了角色。

或者说，提前出了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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