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水走出西跨院时,暮色已漫上飞檐。廊下的灯笼被风掀起一角,昏黄的光落在她浅碧色的裙裾上,像泼了半盏冷茶。
"三小姐,二小姐在院里等着呢。"若芳提着食盒从月亮门后绕出来,见了她便加快脚步,"方才库房把云锦送来了,二小姐挑了匹石榴红的,说让您过去瞧瞧。"
陈青水点点头,脚下却慢了半拍。她想起方才母亲说"该争的就得争",喉间忽然有些发涩。绕过假山时,隐约听见青瑶的笑声从南院飘过来,夹杂着若可拆锦缎的窸窣声。
"三妹可算来了!"陈青瑶正站在廊下比划着新云锦,见了她便扬手道,"你瞧这料子,上头的缠枝牡丹是用金线织的,比大姐那件月白披风体面多了吧?"
陈青水走近了才看清,那石榴红的云锦在灯笼下泛着暗金的光,确是难得的好物。只是她望着那浓烈的颜色,忽然想起陈子衿常穿的素色衣裳——洗得发白的月白,不染尘埃的石青,倒比这满目的华贵更显风骨。
"是好看。"她轻声道,"母亲说也给我留了两匹,我......"
"母亲自然疼你。"陈青瑶打断她,忽然压低声音,"方才我让若可去打听了,下月寿宴,皇上和几位殿下都会去。听说三公主萧采苓最喜新奇玩意儿,我打算把若仪送的那支孔雀蓝点翠簪配上这身云锦,保管能压过苏青桐她们。"
陈青水捏了捏袖角,没接话。她知道姐姐说的苏青桐是苏国公府的长女,性子泼辣,素来与青瑶不对付。只是......她想起去年宫宴上,三公主萧采苓簪着支再普通不过的珠花,却被皇上夸"素净雅致"。
"对了,"陈青瑶忽然转身从妆盒里取出支银簪,簪头是朵小小的白玉兰,"这是前儿从首饰铺新打的,你戴上瞧瞧。虽说比不得我的点翠簪,却也比你总戴那支素银簪强。"
陈青水望着那支玉兰簪,忽然想起陈玲珑发间那支旧簪——还是前年陈子衿送的。她伸手接过银簪,指尖触到冰凉的玉质,忽然轻声道:"二姐姐,我还是喜欢素净些的。"
陈青瑶愣了愣,随即嗤笑一声:"你呀,就是这点没出息。"说罢转身又去摆弄她的云锦,不再理她。
陈青水捏着那支玉兰簪,悄悄退到廊下。夜风卷起她的裙角,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敲得人心头发沉。她抬头望向天边的残月,忽然觉得这偌大的陈府,竟像是浸在水里的锦缎,看着光鲜,底下却藏着数不清的褶皱。
南院的灯亮得晃眼,陈玲珑站在月洞门外,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的流苏,指节泛白。方才若芳来传话,说二小姐有请,她心里便突突地跳——自打去年青瑶姐姐因一支丢失的珠钗罚她跪了半个时辰,她便总怕见这位二小姐。
"五小姐,进去吧,二小姐等着呢。"若芳的语气算不上和善,侧身让开了路。
陈玲珑刚迈过门槛,就见陈青瑶正坐在镜前,由若可给她绾发。铜镜里映出她带着几分不耐的脸:"你倒是磨蹭,我还以为要去请三回五回呢。"
"二姐姐找我......有什么事?"陈玲珑的声音细得像丝线,目光落在地上,不敢看她。
陈青瑶透过镜子打量着她,见她仍穿着那件洗得发浅的水绿罗裙,鬓边还是那支旧银簪,嘴角撇了撇:"明日母亲要带我们去铺子挑些寿宴上用的首饰,你也跟着去。总不能到了宫里,让人瞧着咱们陈府的小姐穿得跟个三等丫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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