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陈子衿打断他,声音清冽如寺前的泉水,“江南的案子结了,我们之间的账,也该清了。”她转身往寺外走,“这木牌,就留在寺里吧,权当是还了江南那趟因果。”
李浚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寺门的转角,手里的木牌硌得掌心生疼。香炉里的香还在燃,烟气模糊了他的视线,像极了江南那场永远散不去的雨。
陈子衿走出金山寺,江风迎面吹来,带着山茶花的香。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胸口那点郁结终于散了。寺里的钟声传来,一声一声,像是在为过去的事画上句点。
她不知道李浚会在寺里站多久,也不想知道。有些错过,就是一生;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走一段路。
往前走,才有新的风景。就像这江南的春天,旧花谢了,总会有新的开得更艳。
京城的雪下得比往年更烈,陈府朱漆大门上的封条在寒风里猎猎作响。陈子衿攥着从废墟里抢出的那半本账册,指尖冻得发僵,却死死不肯松开——那是父亲在世时,记录盐商行贿的铁证,也是此刻陈家唯一的清白。
“姑娘,快走吧!”茗香拉着她往巷口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禁军还在搜,说是……说是查到陈大人当年也参与了私盐案!”
陈子衿望着被禁军翻出的箱笼散落一地,那些母亲留下的首饰、父亲批注的卷宗,此刻都成了“罪证”。她忽然想起去年在江南,李浚说“杨家想在陈府制造混乱”,原来那时埋下的祸根,终究还是长成了参天大树。
“搜!仔细搜!”禁军统领的声音穿透风雪,“圣上有旨,陈家通敌叛国,罪证确凿,一律押入大牢!”
通敌叛国?陈子衿惨笑一声。不过是有人怕她继续追查旧案,想借陈家的尸骨,铺平自己的路罢了。她将账册塞进贴身的棉袄,转身往侧门跑——她不能被抓,这账册里的名字,牵扯着朝中半数重臣,包括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后。
天还没亮,刑部的囚车就碾过结了冰的街道,发出刺耳的声响。陈子衿被押在最末一辆车上,铁链锁着她的脚踝,每颠簸一下,骨头都像要裂开。她抬头望去,前面几辆车里,是父亲、二伯佝偻的身影,是哥哥陈子润紧抿的唇,是弟弟陈子文冻得发紫的小脸,还有若仪的哥哥陈若䠂、青瑶青水的弟弟陈景西——陈家所有男丁,都被铁链串在一起,像一串待价而沽的牲口。
“哥!”陈子文的哭声穿透寒风,“我冷……”
陈子润隔着囚车的木栏伸出手,却够不到弟弟,只能红着眼吼:“忍着!到了地方就好了!”可谁都知道,那所谓的“地方”,是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流放的犯人十有八九死在半路,能活着到戍边的,不过一二。
二伯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弯了,花白的胡子上沾着血沫。他望着陈子衿,嘴唇哆嗦着:“子衿……是你爹和二伯没用……护不住家……”
父亲别过头,望着灰蒙蒙的天,一滴老泪砸在冰冷的车板上:“别怨……这是命……”
陈子衿没说话,只是将冻得发僵的手伸进怀里,紧紧攥着那半块从家里带出来的、母亲绣的平安符。符上的丝线早已磨褪色,却曾被母亲贴在每个孩子的胸口,说能保平安。可如今,平安符还在,家却散了。
行至城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陈子衿抬头,看见陈青瑶披散着头发追过来,怀里抱着件棉袄,疯了似的想往陈景西的囚车里塞:“景西!穿上!娘给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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