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雨滴打在锈迹斑斑的铁皮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有的漏进来在地上砸出深浅不一的水洼。许沉星蹲在火堆边，手中的铁丝挑动着燃烧的塑料片，火焰跳跃间，他的影子被拉得细长，在斑驳的墙壁上晃动。周小野蜷在洞口附近，手里的钝刀一下一下刮着电路板上的金属，动作机械而专注。

“喂，再发呆天就亮了。”周小野头也不抬地说道，手上的动作却一刻没停。

许沉星倚在阴影里，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身上。她衣领间钻出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正用温热的脑袋轻轻蹭她的脸颊，发出细微的吱吱声。

“别闹。”周小野低声嘟囔了一句，还是腾出一只手温柔地摸了摸那团绒毛。

她在紧张……许沉星喉咙发紧，声音沙哑地开口：“明天有运输舰降落。”

“嗯？”周小野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抬头看向他。身旁的塑料片突然炸裂，发出噼啪一声脆响，火光映照出他眉骨上的旧伤——那是去年冬天为了抢一袋过期营养剂挨的拳头。

许沉星避开她的视线，语气平平：“联邦军校在招生。”

周小野扔下手中的工具，随手抓起半块硬邦邦的面包塞进嘴里，又扯下一角嚼着，眼神透过墙缝望向远处微弱的灯光。那光芒穿透贫民窟的浓黑，如同一粒孤零零的星辰。

“明天就走？”她含糊不清地问，声音淡得像一阵风。

“嗯。”许沉星没抬头。

垃圾堆方向传来幸存者的咒骂声和金属碰撞的刺耳回音，夜幕下的垃圾星从未真正安静过。

周小野掰下一半面包扔过去：“军校苦得很，可别半路哭鼻子。”

许沉星稳稳接住，放入口中慢慢咀嚼：“总比饿死强。”

“也是。”她耸了耸肩，“至少你能吃饱。”

火堆逐渐暗淡，火星子一点点熄灭。许沉星忽然冒出一句：“你以后怎么办？”

“关你屁事！”周小野踢了踢脚边的铁罐，发出哐当一声，“我活到现在，可不是靠谁帮忙。”

两人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片刻后，周小野嗤笑了一声：“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开心吧？”

许沉星抬眼看向她，眼神冷得像淬了铁：“开心。”

周小野与他对视了几秒，随即看到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折叠刀抛到自己脚边。她拾起来挑眉问道：“什么意思？”

“防身。”许沉星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别让人知道你住这儿。”

周小野把玩着手里的刀，嘴角带了几分戏谑：“行啊，等你混成军官，说不定我已经用这玩意儿捅死几个了，到时候被抓进去还能碰到你呢。”

许沉星没笑，径直走到她跟前停下脚步：“军校五年。”他的声音低沉，“五年后我回来，带你走。在这之前，别死。”

周小野死死盯着他，喉咙莫名发涩，偏过脸去：“谁要你管？”

当她重新望向他时，却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得笑了起来，肩膀微微颤动：“真要接我走的话去哪儿？联邦首都？住那种有干净窗户的房子？”她夸张地挥了挥手，“得了吧，连你自己能不能熬到毕业都还不一定呢。”

许沉星没有反驳，而是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嵌着破旧芯片的身份牌，放在她脚边。

“有这个，每天可以换一瓶干净的水。”

周小野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盯着牌子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抓住它狠狠朝许沉星砸过去。牌子落地，清脆的声音在空荡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谁稀罕！”她嗤笑了一声。

沉默渐渐蔓延开，只能听见风声呜咽、雨点敲击铁皮的滴答声。

周小野突然开口：“走了就别回来，垃圾星只吞人，不吐人。”

说罢，她低下头抱起怀里的小团子，侧身躺下。火堆彻底熄灭，黑暗吞噬了两人的表情。

“睡吧。”许沉星转身走向角落，“明天别送我。”

周小野没有回应，只是听着风声和雨声，心里想着：这该死的世界，连个好天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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