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无月的夜晚,连星星都吝啬地躲进了厚重的云层里,天地间被一片粘稠的墨色笼罩。风穿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呜”的低吟,像是谁在暗处低声啜泣,卷起的枯叶在路面上打着旋儿,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千幽把围巾又紧了紧,将半张脸埋进柔软的毛线里,只露出一双在昏暗中依旧清亮的眼睛。路灯的光晕在雾气中晕染开,拉出他细长而孤单的影子,随着脚步一前一后地晃动。这条路她走了无数次,可今晚没有月光指引,连熟悉的店铺招牌都显得模糊不清,只有鞋底踩在湿漉漉地面上的“嗒嗒”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在回应风的呜咽。
风似乎更急了些,卷起的寒意顺着衣领往脖颈里钻。千幽的步伐越来越快,原本沉稳的脚步渐渐变得仓促,鞋踩在路面的“噔噔”声也跟着密集起来,像是在追赶什么,又像是在被什么紧追不舍。直到那扇亮着暖黄灯光的木门撞入眼帘,他才猛地顿住脚步,鞋跟在地面上磕出一声轻响,溅起几粒细小的泥点。
那是整条暗巷里唯一的光亮,橘黄色的光晕透过磨砂玻璃漫出来,在地面上投下模糊的窗格影子,连带着空气里都仿佛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千幽站在几步开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被攥得有些皱巴的医院的报告,脚尖在原地碾着地面,身体微微前倾又后退,像是被无形的墙阻拦着。
他望着那扇门,眉峰微微蹙起,眼底翻涌着犹豫与挣扎。推开门的力气明明只需要一点点,可此刻那扇门却重得像压着千斤石。他不敢进去,怕门后是不愿面对伤心的母亲和痛苦的妹妹,怕看到妹妹苍白的脸;可他更不敢离开,怕是最后一面,怕这深夜里仅存的念想从此断了踪迹。脚步在原地挪了又挪,最终只是停在光晕边缘,任由影子被灯光拉得长长的,一半浸在光明里,一半陷在巷口的黑暗中。
风在身后“砰”地一声撞上门板,将巷口的寒意隔绝在外,却也撞碎了千幽最后一丝犹豫。暖黄的灯光瞬间将他包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与饭菜凉透后的微腥,混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
他抬眼便看见妈妈蜷缩在沙发角落,背脊弓得像一只受了伤的虾,肩膀一抽一抽地颤动,手里攥着半干的毛巾,泪水无声地砸在膝盖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而里屋的门虚掩着,能隐约看见妹妹躺在床上,原本总是泛着红晕的小脸此刻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床头散落着一堆空药瓶。
千幽的脚步像被钉在原地,喉咙猛地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那些日夜颠倒的加班、省吃俭用攒下的药费、无数次在医院走廊里强撑的微笑……所有的努力在眼前这幅景象里碎成了齑粉。
他下意识地按住自己隐隐作痛的小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诊断书仿佛在灼烧他的皮肤——他病了,病得比想象中更重。可看着沙发上憔悴的母亲,想着床上命悬一线的妹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死死按了下去。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他是家里唯一的支柱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千幽咬紧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勉强稳住颤抖的身体,抬手胡乱抹了把脸,将眼底的慌乱与脆弱狠狠压进深处,哑着嗓子轻声唤道:“妈,我回来了。”
妈妈猛地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巨大的慌乱取代。她慌忙用毛巾擦掉脸上的泪,手忙脚乱地站起身,膝盖撞到沙发扶手发出“咚”的轻响,却顾不上揉,只是哑着嗓子应道:“回、回来了啊……饭在厨房温着,我去给你热……”
她转身要往厨房走,脚步却虚浮得踉跄了一下,千幽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指尖刚要碰到妈妈的胳膊,又猛地缩了回来,转而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妈,妹妹怎么样了?”千幽的声音依旧发哑,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里屋虚掩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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