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深秋的下午,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导火索是两件事的叠加。上午的语文课上,林晚因为连日失眠精神恍惚,回答问题时声音小了些。一个平时就爱挑事的男生故意大声嗤笑:“破产户的女儿就是没底气,说话跟蚊子哼似的!”引来一阵哄笑。老师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句“安静”,并未制止。那笑声像针一样扎在林晚心上。
更致命的是放学路上。她像往常一样绕道去菜市场,希望能捡到一些还能吃的菜叶。远远地,她看到一个佝偻瘦小的身影,正费力地在肮脏的垃圾桶里翻找着塑料瓶和硬纸板。寒风卷起老人花白的头发和破旧的衣角--是奶奶!林晚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她看着奶奶布; 满冻疮的手在冰冷的垃圾中摸索,看着周围人投来的或漠然或鄙夷的目光....巨大的羞耻感和无力的痛苦瞬间将她淹没。她冲上去想拉走奶奶,却被奶奶固执地推开:“晚晚乖,快回家写作业!奶奶捡点东西,能换钱给你买本子.....”那佝偻的身影,那为了几分钱在寒风中翻找垃圾的卑微,成了压垮林晚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
绝望像不断上涨的冰冷潮水,彻底淹没了林晚所有求生的意志。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菜市场的,只觉得整个世界灰暗冰冷,毫无意义。同学的嘲笑、老师的漠视、翻找垃圾的奶奶、空荡冰冷的家、查无音信的父母...所有的屈辱、痛苦、孤独和无望汇聚成黑色的洪流,冲垮了她脆弱的堤坝。
她不想回家。那个破败的老屋不是家,是囚笼。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不知不觉,她来到了城市边缘那片被遗忘的角落座早已停工、锈迹斑斑的钢铁厂废墟。巨大的水泥骨架裸露着,如同巨兽风干的骸骨,在铅灰色的低垂天空下投下狰狞扭曲的阴影。荒草在断壁残垣间疯长,风吹过空洞的厂房,发出呜咽般的悲鸣。
一种病态的召唤吸引着她。她绕过散落的砖块和裸露的生锈钢筋,沿着摇摇欲坠、落满灰尘的铁质楼梯,一步步爬上了最高层那个没有围栏的、空旷的水泥平台。风在这里变得异常猛烈,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着她单薄的身体和脸颊,吹乱了她的头发,也仿佛要吹散她最后残存的意识。
她站在平台的最边缘,脚下是蝼蚁般大小的行人和车辆,远处是灰蒙蒙、毫无生气的城市轮廓线。一种奇异的平静感笼罩了她,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悲伤。跳下去,就解脱了吧?像一片羽毛,挣脱所有的沉重、屈辱、孤独和无望。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些声音:
“破产户的女儿!”“野孩子!”“穷鬼!”“你爸是个窝囊废!”"你妈也不要你了!”“看看你奶奶,捡垃圾的!”
父亲关门时那声沉重的闷响,母亲绝望的哭喊被截断的瞬间....这些画面碎片般闪过。
跳下去,就都结束了。再也不用忍受这一切。奶奶....对不起.....她闭着眼睛,身体微微前倾,准备拥抱那永恒的虚无和寂静。狂风猛烈地撕扯着她,仿佛在催促她完成最后的仪式。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沙哑、带着点倦怠感的声音在她侧后方不远处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呼啸的风声:
“这里的风,吹得人骨头缝都发冷。跳下去,可就再也感受不到了。”
不是想象的呵斥或惊慌的阻拦。那声音平静得近乎漠然,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林晚猛地一震,像受惊的小动物,倏地回头。
一个少年靠在一根粗大的、锈蚀的水泥柱旁。他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身形有些单薄,脸色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他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额角似乎有细密的汗珠。他并没有看她,而是微微仰着头,望着那片铅灰色的、仿佛随时要塌下来的厚重云层,眼神有些空茫,又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了然和平静,甚至....一丝自身也深陷泥沼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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