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世间遗憾 (2-1)

墓碑冰凉的温度透过掌心刺进血脉里。

叶行致跪在潮湿的泥土上，染血的指节反复描摹着墓碑上"曲枝"二字的刻痕。青苔钻进他的指甲缝，像她从前恶作剧时用的绿色指甲油。三天前他带着贯穿腹部的枪伤冲进医院时，护士正撤下307病房的姓名牌。

"叶警官..."小护士红着眼眶递来密封袋，"曲小姐嘱咐，要亲手交给您。"

密封袋里的录音笔沾着淡黄色污渍，他认出那是曲枝最爱的柠檬味消毒液。现在这气味混着坟场特有的土腥味，残忍地提醒着他——那个总说"要活得比柠檬茶还甜"的姑娘，已经变成墓碑下一捧灰白的骨灰。

他按下播放键，曲枝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刺破雨幕：

"阿致，你听到这段录音时，我大概已经变成星星啦~"

雨滴砸在录音笔上，像极了化疗那晚她吐在洗手台的血沫声。叶行致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草莓糖，却只摸到边境任务中没来得及给她的弹壳——弹壳底部刻着"嫁给我"，现在已经被他的血锈蚀得模糊不清。

"卧室枕头下有我的日记本，从十六岁写到昨天..."录音里的曲枝突然咳嗽起来，背景传来医疗器械的警报声，"...不准笑我字丑！最后一页夹着给你的礼物。"

风掠过墓园角落的蒲公英，白色绒毛粘在他沾满硝烟的作战靴上。恍惚间又看见十九岁的自己站在洪水退去的安置点，那个手腕系着红绳的少女把蒲公英种子粘满他的地图。

"这样你去哪我都跟着。"十六岁的曲枝眼睛亮得惊人。

而现在，二十八岁的他站在她的坟前，作战服口袋里还装着没送出去的钻戒。

推开门时，栀子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叶行致僵在玄关——曲枝临走前一定刚换过花瓶里的水，新鲜花瓣上还凝着水珠。

卧室保持着她最后离开时的模样。床头柜上摆着他们唯一的合影，大学军训结业式上他板着脸站在队列前方，后排的曲枝偷偷比着V字手。相框玻璃有处裂纹，那是去年她病情恶化时摔的，后来用红绳仔细缠好了裂痕。

他掀开鹅绒枕头，深绿色日记本上放着一枚镀金的纽扣。正是当年离别时被她咬走的那颗，如今内侧刻着经纬度——救灾时那棵老槐树的位置。

日记本扉页夹着的洪灾报道已经泛黄，他当年写在边缘的"好好读书"下面，多了一行娟秀字迹："读好多书就能嫁给你吗？"墨迹深浅不一，显然在不同时期被描摹过无数次。

翻到最后一页时，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是张被血渍晕染的演唱会门票，VIP区第三排06座——他用战术匕首划开夹层，里面藏着微型芯片和一张字条：

【韩氏集团毒品交易密钥/别哭啊我的英雄】

字条背面是曲枝画的笑脸，嘴角沾着褐色的痕迹。叶行致突然想起最后一次视频通话时，她嘴角可疑的"咖啡渍"——现在才明白，那是她偷偷擦掉的血。

暴雨拍打窗户时，他按下了录音笔最后一段：

"...玉佩里有韩氏集团的犯罪证据，我让林昕交给老中医保管..."曲枝的声音越来越弱，"阿致，你救我那天的晚霞..."

长达两分钟的沉默里，只有呼吸机规律的滴答声。就在他以为录音结束时，突然传来窸窣的摩擦声——像是有人挣扎着凑近麦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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