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灯再次亮起,惨白的光将手术台照得纤毫毕现,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祭坛。苏晚躺在上面,像一具没有生命的祭品。各种管线缠绕着她枯瘦的身体,心电监护仪上微弱跳动的曲线,是这场祭祀仪式上唯一的背景音。
陆衍站在熟悉的位置,戴上无菌手套。当冰冷的消毒液涂抹在苏晚被剃光、异常苍白的头皮上时,他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五年了…再次触碰她,竟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手术刀。”他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
锋利的手术刀划开头皮的瞬间,陆衍强迫自己的大脑进入绝对理性的领域。切开、止血、剥离…电钻沉闷地轰鸣着,切开坚硬的颅骨。空气中弥漫开骨粉和血腥的气息。他像一个最精密的仪器,动作稳定、精准、高效。剥离硬脑膜,一团巨大的、暗红色的血肿和下方那个如同毒瘤般膨出的、搏动着的动脉瘤暴露在视野中。周围是扭曲肿胀的脑组织。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深绿色的刷手衣,黏腻地贴在背上。监护仪上,苏晚的生命体征如同风中残烛,岌岌可危。每一次血压的骤降,每一次心率的紊乱,都像在提醒他时间所剩无几。他必须快!更快!
然而,就在他全神贯注于剥离那团致命动脉瘤时,苏晚那只无力垂在手术台边缘的手,宽松的病号服袖子滑落了一小截。一抹墨色的图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他眼角的余光。
是那只荆棘缠绕的飞鸟纹身!
陆衍的手猛地一颤!持针器差点脱手!旁边的助手和护士都投来惊诧的目光。
“陆主任?”助手小心地提醒。
“…没事。吸引器。”陆衍的声音低沉沙哑,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巨浪。但那抹墨色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无法平息的涟漪。记忆中那些被刻意尘封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现:出租屋里她画他侧影时专注的眉眼,共享一碗汤时她满足的笑容,纹身店里她疼得皱眉却依旧紧握他手的温暖,还有…五年前那个黄昏,她最后看向他时,那双空洞绝望、盛满巨大惊恐却唯独没有心虚的眼睛…
恨意与记忆中的甜蜜、温暖形成残酷的对比,如同两股巨大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撕扯。他剥离着那扭曲狰狞的瘤体,感觉自己的意志也在被一点点剥离、切割。汗水流进眼睛,带来刺痛感,他却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也生怕…让那汹涌的情绪彻底失控。
终于,致命的出血点暴露出来——动脉瘤上一处细小的破口,正汩汩地涌出暗红的血液。
“持针器,5-0Prolene。”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细如发丝的血管缝线在他微微颤抖的指尖下艰难地穿梭。每一次进针,每一次打结,都耗费着他巨大的心神和意志力。他缝合的,不仅仅是一根破裂的血管,更像是在缝合自己濒临崩溃的灵魂边缘。汗水沿着他的鬓角、下颌,滴落在无菌单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就在那最后一针即将完美落下,完成这关键止血的刹那——
“嘀——————!”
心电监护仪骤然爆发出一声悠长、冰冷、毫无起伏的尖锐蜂鸣!如同地狱的丧钟,狠狠敲响,瞬间撕裂了手术室里所有绷紧的神经!
屏幕上,那道代表着生命起伏、微弱挣扎着的绿色曲线,猛地一颤,然后…彻底拉平!变成了一条冷酷、笔直、宣告着一切终结的死亡直线!
手术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那单调、持续、令人心胆俱裂的长音,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每个人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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