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柴吟的手稳如磐石，引导着杜夫人心口渗出的血珠，一滴、两滴、三滴……殷红的血珠坠入小室用来还魂的一口井中，竟不发出半点声响。那口井不过二尺见方，井沿爬满青黑色的苔藓，井水漆黑如墨，却映不出半点倒影。柴吟抓一把合魂丹粉末，手腕一抖，雪白的粉末如雾般洒落井中。粉末接触水面的刹那，井底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接着是无数细碎的、仿佛玻璃碎裂的声响。

两人屏息等待。

井水渐渐平静，恢复成死寂的黑色。没有预想中的少年身影，没有母子相认的痛哭，只有一缕若有若无的雾气从井口飘出，转瞬即逝。

柴吟的脸色沉了下来："尸骨不全，灵魂散了。"她转向杜夫人，"您只带来一节指骨，而他的魂魄已经四分五裂，无法合二为一。"

杜夫人踉跄后退，撞翻了乌木案几上的灯盏。血红色的火焰在地板上跳动，竟不熄灭。"这……该如何是好……"她突然抓住柴吟的衣袖，"木娘子，求你，无论什么代价！"柴吟静静地看着这位濒临崩溃的母亲，声音平静："这样，您现在回您的宅里尽可能找到全尸，并带来。"

杜夫人听到有办法，便毫不犹豫地起身，踉踉跄跄地用最快的速度奔了出去。待杜夫人离开，柴吟从井中舀出一碗黑水，水面漂浮着几缕银丝。她取出一盏巴掌大的琉璃灯，将黑水倒入灯中，水竟燃烧起来，发出雪白色的光。

"罗骨。"柴吟突然对着空气道。

帘子一动，小男孩怯生生地探出头："木娘子，我什么都没看见……"

"去守着铺子。"柴吟没拆穿他的谎言，只是将燃烧的琉璃灯系在腰间，"有人来问，就说我去寻魂了。"

罗骨似乎有些害怕："啊……好吧。"

柴吟已经掀开地板上一块隐蔽的木板，露出向下的石坡。阴冷的风从地洞中涌出，带着腐朽的气息。她回头看了一眼罗骨："若我寅时未归，就把井填了。"

地洞合拢的瞬间，罗骨听见最后一句嘱咐："……尤其要毁掉木桌上的吸魂针。"

子时的更鼓刚过，杜夫人拖着一口薄棺撞开了胡饼铺的门。她满身泥土，指甲崩裂，显然亲自掘了坟。"我找到了……笙儿他……棺木被人动过手脚……有蓝色的…"她泣不成声。

柴吟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她左袖撕裂，露出的手臂上有几道已经干涸了的血痕，像是被兽爪挠伤过。腰间的琉璃灯已经熄灭，里面结着一层冰霜。"放在井边。"她哑声道，从怀中取出一个水晶瓶，瓶中囚着一团躁动的银雾。

两人合力推开棺盖。棺中的少年面色青白，但奇怪的是，尸体毫无腐败迹象，仿佛只是睡着了。柴吟检查他的脚踝，果然有淡蓝色的祥云纹路。

"果然是被祥云娘所'害'。"她无奈一笑，打开水晶瓶，那团银雾立刻扑向尸体，却在接触皮肤的瞬间被弹开。

"祥云娘！谢谢你帮我保存尸体，不过，现在请帮我解除一下存尸咒。"

"祥云…娘？"

"你在吗？"

柴吟突然意识到事情不会像往常一样那么简单，她急忙扒开笙儿的交领，发现他苍白的脖子上有一个奇怪的血纹，那纹像凤纹，又像龙纹，“不对，这是……！”

柴吟赶紧环顾四周，可她身后，却吊着益鬼祥云娘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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