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撞冰 (3-1)

高三的空气里，总弥漫着一股纸张与粉笔尘埃混合的特殊味道，还夹杂着一些若有若无的青春悸动。开学第一天，这种味道也格外新鲜。教学楼三层，高三的走廊不再有新生初来的喧闹，显得沉稳许多，但依旧压抑不住少年人的蓬勃朝气。

靠近教室尽头通风最好的一角，江砚舟正占据着最佳观景位。他身形高而挺拔，随意倚靠在刷了漆的冰冷铁栏杆上，两条过分长的腿向前伸展，连旧帆布鞋上都带着种漫不经心的酷劲儿。午后的日光慷慨地倾泻下来，落在他宽阔的肩和利落的短发上，甚至描摹着他微微后仰时脖颈与喉结的清晰线条。

旁边正唾沫横飞，眉飞色舞讲着暑假时如何勇敢搭讪隔壁班“班花”故事的陈宇，说得正起劲时，却被江砚舟冷不丁插进话来：

“所以，成功了没？”

江砚舟的嗓音里没半点陈宇的激动，只有一贯的懒洋洋，像晒足了太阳的猫。

陈宇被打断了兴致，撇了撇嘴，气势弱了两分：“咳…还没呢，这不刚开学吗？急什么？”

江砚舟薄薄的唇角似乎往上提了一下，弧度微小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讽刺。他从栏杆上直起身，目光扫过走廊尽头那些若有若无望向这里的眼神，轻飘飘落下一句，像扔下一颗小石子，却精准地砸在每个暗怀心思的人心湖里。

“说真的，高三玩早恋这种把戏？”他语调平平，“又蠢又费时间。”他手指灵活地玩着兜里的打火机，“咔哒”一声轻响，在相对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没点正事干了？”

话音刚落，陈宇还没来的及反驳，一道小小的身影带着一阵慌乱的风，猛地撞进了江砚舟的怀里。

毫无预兆的沉重接触和冲击几乎让江砚舟踉跄半步，而对方手中高高垒砌的作业本小山，仿佛被突至的狂风吹散的白鸟，瞬间哗啦啦地倾泻下来，五颜六色的练习册封面散落开来，像打翻了一地的调色盘，噼里啪啦落在他锃亮的帆布鞋和光洁的地砖上。

江砚舟下意识地稳稳扶住来人，定睛一看，好家伙，视线首先碰到的竟是一堆作业本顶。它们后面隐约露出一小片白皙的额头和几缕微微汗湿的刘海，再往下，被书本挡得严严实实，只能勉强看到对方瘦削的肩膀和过于宽大的校服外套。

“……啧。”江砚舟下意识地闷哼一声，鼻息里先闻到了一缕很淡的、混合着阳光晒过织物的清新皂角味，还有一种书册纸张散发出的墨香。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反应，一只手牢牢抓住那女孩的手臂稳住她摇摇欲坠的重心，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揪住了她后颈宽松的校服衣领，像提溜一只不小心撞翻了墨水瓶的小猫。

那堆摇摇欲坠的作业本终于轰然倒地后，他才看清了怀里的“肇事者”。女孩看起来个子真的不高，头顶大概只及他胸口的位置，乌黑的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被汗水粘在微红的脸颊边上。鼻尖上也渗出汗珠，嘴唇紧张地抿成一条线。那张脸小小的，带着一种受惊的兔子般的神情，正惊慌失措地望着他，大大的眼睛此刻水润润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漫出水来。

江砚舟挑了挑眉峰，手臂微微用力，拎得女孩不得不踮起脚尖。他的声音里是那种被强行打断好梦的慵懒和不加掩饰的戏谑：“小土豆，碰瓷技术练得挺专业啊？”

“对、对不起……学长……”女孩的声音立刻跟着响起，像夏日午后被风吹得轻轻摇晃的风铃，既轻又软，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慌乱的气流和一种怯生生的质感。

她下意识地道歉，甚至没敢抬起头去看他那双过分锐利、也过分好看的眼睛。整张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脸颊蔓延到耳尖再到纤细的脖颈透出一层桃花般深浓的嫣红，连鼻尖上细小的汗珠都仿佛要跟着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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